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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名稱來看,織作似乎也在制作紡織機。織作與靠絲線買賣發跡的柴田耀弘應該也是通過紡織業認識。到了雄之介這一代織作紡織機加入柴田集團旗下,不知道是因為柴田的經營策略,還是雄之介本人的才幹,他自己也成為柴田的親信,在組織裏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雄之介老爺生前甚至被稱為柴田的左右手呢。”

“真了不起。”

那麽與其說是地方上的名士,更應該說是指揮大局,暗中操縱財經界的黑手。

“總之,雄之介老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哪。他好像是越後【注】(日本舊國名,約相當於現今的新澙縣。)出生的,這也值得他翻山越嶺渡過三國峽而來了。”

“越後?雄之介先生是養子嗎?”

“是啊,他是招贅的女婿。織作家是女系。”

“女系……?”

“對。這也是傳說,所以是迷信吧。事實上,聽說幾代以前也有男當家,並不是真的只生女孩。但是……”

仁吉說,織作家雖然不是采用姊家督【注】(由最年長的孩子來繼承家業的一種習俗。即使有長子,若年紀最大的事長女,亦由長女招贅來繼承家業,故日文中稱“姊家督”<家督有當家之意>。此習俗過去在日本東北地方常見。)的制度,但經常招贅也是事實。上一代、上上一代的當家都是招贅女婿。聽到這裏,伊佐間總算明白了。

那麽只有上一代當家唐突地是個基督教徒,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了。此外,入贅女婿會早死的故事也符合道理了。伊佐間一直覺得不是讓兒子或媳婦死掉,而是讓女婿早死這樣的說法怪怪的。

而且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女系家族,天女的詛咒會斷絕的。

“現在的老爺入贅織作家,是大正十四年的事吧。當時婚禮辦得盛大無比,連續宴客整整三天三夜呢。我呵,有那麽一點……有那麽一點不甘心哪。”

“不甘心?”

“恩,織作家的太太當時還是個小姐,叫做真佐子。一頭秀發烏黑亮麗,皮膚白皙剔透,是個大美人哪,小哥。美得讓人懷疑她真的是仙女的後代。獨獨那個時候,我真信了那個傳說哪。”

仁吉老人搔搔被太陽曬黑的褐色禿頭。

“呵呵呵,我也真是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哪。”

他在害臊。

“她現在是寡婦了,要去追求她嗎?”

伊佐間當然是說笑的,但仁吉似乎有些當真了。

他還有點難為情。

“哈哈哈,別說傻話了。她已經是個老太婆了,我也是個老頭子了,沒力氣夜訪【注】(日文原文作“夜這い”,指男性深夜至女性住處從事性行為之事,源於日本古時候的風俗。在日本農村地區,此習俗一直延續到明治、大正時期。)女人嘍。”

仁吉為了掩飾害羞,“嘿喲”大聲吆喝,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窗邊,喀喀作響地打開窗戶。

一陣冷風咻咻有聲地吹了進來。

不過,陰歷三月的風已不再寒冷徹骨。

仁吉望著窗外的景色,呢喃似地說:“戰前、戰時、戰後,織作家不知道做了什麽樣的生意,賺得荷包滿滿。可能也是雄之介老爺這個人天生就有生意頭腦吧。他與那個柴田某人聯手之後啊,表面上雖無聲息,但當地的人都知道,他是發了,或許私底下也幹了許多貪得無厭的事吧。可是雄之介老爺這個人,又比上一代當家更奇怪了……”

“那……”伊佐間這時候才想起來,他們原本是在談論剛過世的老爺可能是遭到毒殺的事。“……是不是毒殺……”

“對對對。織作家的傳聞啊,其實去年就已經播下了種。那些長長的鯨幕啊,去年春天也同樣拉在那個地方,簡直是服喪中的不幸啊。”

“誰……”

過世了嗎?——伊佐間省略了這一部分。

“是啊,那恰好是櫻花的季節哪。長女紫小姐毫無前兆地就……她才二十八呀,真是可惜。”

“是意外?”

“不曉得哪。當時也傳出了不好的風聲,可是流言都不是真的。”

“但是無風不起浪。”

“對啊。所以啊……噢,從這讓看得很清楚,你過來這裏看看吧。”

仁吉揮著又粗又短的手掌,向伊佐間招手。伊佐間像個發條人偶似地輕巧地起身,走近老人身旁,照著指示探頭從窗戶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