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第2/10頁)

然而,埃德蒙對梅爾辛的計劃有多麽根本性的創意毫無概念。

泥濘的街道穿過住房和作坊,逶迤向下。在兩個世紀的和平生活中,城墻已經失修坍塌,在某些地方,全部殘存部分都成了土堆,如今構成了花園的圍墻。河邊是要大量用水的行業,尤其是染毛和鞣革兩種。

梅爾辛和埃德蒙爬上了在散發出強烈血腥味的屠宰場和錘頭敲擊鐵塊成形的鐵匠鋪之間的泥濘的灘岸。在他們的正前方,隔著一條狹窄的水道,就是麻風病人島。埃德蒙說:“我們為什麽到這兒來?橋在上遊四分之一英裏的地方呢。”

“不錯,”梅爾辛說。他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認為我們應當把新橋建在這兒。”

“一座通向小島的橋?”

“另一座從島上通向遠岸。用兩座小橋取代一座大橋。這樣就便宜多了。

“可是人們就得步行穿過小島才能從這座橋到那座橋。”

“為什麽不可以呢?”

“因為那是麻風病人的移居點!”

“那兒只剩下一個麻風病人了。可以把他遷到別的地方。那種病看來已經消失了。”

埃德蒙沉思起來。“這樣,所有到王橋來的人都要先到我們現在站的地方。”

“我們得修一條街道,拆掉一些建築——但耗費比起建橋省下的錢要少。”

“而另一端呢……”

“那是屬於修道院的一片牧場。我在聖馬可的屋頂上邊時,看到了整個布局。所以我才想到了這一點。”

埃德蒙得到了深刻的印象。“這是很聰明的。我想不通當初為什麽不把橋建在這裏。”

“第一座橋是幾百年前豎起來的。當時河道可能和現在不同。在幾百年時間裏,河岸準是改變了位置。島與牧場之間的河道曾經比現在要寬。因此在這裏建橋就沒有優越性可言了。”

埃德蒙打量著對岸,梅爾辛追隨著他的目光。麻風病人移民區是一片散亂的行將坍塌的木頭房子,延伸有三四英畝。島上多石,不宜耕種,上邊有些樹木和灌木、草叢。那裏野兔出沒,鎮上人卻因迷信它們是死去的麻風病人的魂靈而不肯吃。有一陣子,被放逐到這裏的病人養過雞和豬。如今修道院只供養最後留下來的住民就簡單多了。“你說得不錯,”埃德蒙說道,“鎮上已經有十年不見新的麻風病例了。”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麻風病人,”梅爾辛說,“我小時候聽過人們談論‘麻風病’。我當時想象島上住著長花斑的獅子呢。”

埃德蒙哈哈大笑。他轉過身來背對著河,環顧著四周的建築物。“要做一些解釋工作,”他自言自語地說,“得讓要拆遷掉住房的人相信,他們遷進新的更好的住房是走運的,而他們的鄰居卻沒有這樣的機會。而這座島子要用聖水清洗一次,讓人們相信這裏是安全的。不過這些我們都能辦到。”

“我已經為兩座帶尖頂、像大教堂一樣的橋畫好了圖,”梅爾辛說,“應該是很漂亮的。”

“給我看看。”

他們離開了河邊,爬坡上去,穿過鎮子,前往修道院。在一層就像濕柴冒出的煙似的低雲籠罩下,大教堂滴著雨水。梅爾辛渴望著再看到他的草圖——他已經有一星期左右沒有上過閣樓了——並且給埃德蒙解釋清楚。他對於水流沖毀舊橋的情景和如何保護新橋不致遭到同樣的命運,已經想過許多。

他領著埃德蒙穿過北廊,爬上螺旋形樓梯。他腳下的濕鞋在磨損的石階上直打滑。埃德蒙精神十足地拖著他那條萎縮的腿跟在他身後。

石匠的樓廂裏點著好幾盞燈。起初梅爾辛還挺高興,因為這樣,他們就能更清楚地看他的圖了。隨後他看見埃爾弗裏克正在描圖地面上工作。

他登時就感到氣餒了。他同師傅之間的敵對情緒,和原先一樣大。埃爾弗裏克沒法阻止鎮上的人雇用梅爾辛,便繼續阻撓梅爾辛加入木匠行會的申請——使梅爾辛處於不正常的地位:既不合法又被接受。埃爾弗裏克的態度既不講道理又居心叵測。

埃爾弗裏克待在這兒會給梅爾辛同埃德蒙的談話煞風景。梅爾辛囑咐自己別太敏感。為什麽不會是埃爾弗裏克給弄得不自在呢?

他為埃德蒙開著門,然後兩人一起走過房間來到描圖地面。這時他大吃一驚。

埃爾弗裏克正俯身在描圖地面上,用一只圓規在一層新灰泥上畫著圈。他已經在地面上又塗了一層,把梅爾辛的圖完全抹掉了。

梅爾辛難以置信地問:“你這是幹嗎?”

埃爾弗裏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地接著畫他的圖。

“他把我的圖都抹掉了,”梅爾辛對埃德蒙說。

“你怎麽解釋,我說?”埃德蒙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