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戈德溫在阿道福斯聖徒誕辰前的禮拜天,針對瞎子卡呂斯采取了行動。

每年的這個禮拜天,王橋大教堂都要舉行特殊的禮拜活動。由副院長擡著聖者的骨殖繞著教堂行進,後面尾隨著列隊的修士。他們為豐收的氣候做著祈禱。

像往常一樣,由戈德溫為教堂做禮拜的準備工作——擺放蠟燭,準備燃香和移動家具——協助他的是菲利蒙這樣的見習修士和雇工。阿道福斯聖徒的誕辰還需要再設一道祭壇,那是按照要求安置在能在教堂裏四下挪動的一座平台上的一張雕刻精美的木桌。戈德溫把這座祭壇放在交叉甬道的東端,上面擺放一對鍍銀的燭台。他一邊做著,一邊在心裏焦灼地思考著自己的地位。

眼下他已經說服托馬斯參選副院長,他的下一步就是清除反對派。卡呂斯只能算是一個輕松的目標——但在某種程度上,那也是個不利因素,因為戈德溫並不想顯得無情無義。

他在祭壇的中央擺上了一個聖骨盒十字架,那是一個以十字架原物的木頭做芯的鑲了珠寶的金十字架。這個基督遇難的原物木料是一千年前由君士坦丁大帝之母海倫娜奇跡般地發現的,該木料的碎片分散在全歐的各座教堂之中。

戈德溫在祭壇上布置裝飾品時,看到塞西莉亞就在跟前,連忙停下工作和她搭話。“我知道羅蘭伯爵頭腦已恢復了清醒,”他說,“贊美上帝。”

“阿門,”她說,“他的高燒持續了這麽長時間,我們都為他的性命擔憂呢。他的頭蓋骨破裂之後,準是有什麽古怪念頭鉆進了他的腦子。他說的話全都不著邊際。可是,今天早晨他醒來後,說話就正常了。”

“你救活了他。”

“上帝救活了他。”

“不過,他還是感激你的。”

她微微一笑。“你還年輕,戈德溫兄弟。你將來就會明白,有權勢的人是從來不表示感激的。無論我們給了他們什麽,他們都坦然接受。”

她的這種指教態度使戈德溫不悅,但他把惱怒藏在內心。“無論如何,我們現在終於能夠選舉副院長了。”

“誰會勝出呢?”

“有十名修士堅決承諾要選卡呂斯,只有七人支持托馬斯。加上候選人自己的選票,得有十票左右。另有六個人還沒打定主意。”

“所以選誰都可能。”

“但卡呂斯現在領先。要是有了你的支持,塞西莉亞嬤嬤,托馬斯也能成。”

“我沒有選舉權。”

“可是你有影響力啊。如果你肯說,修道院需要更嚴格的控制和改革措施,而且你覺得托馬斯更可能貫徹這一綱領,一些動搖派就會擺向他的。”

“我不該偏向一方。”

“也許是的。可是你可以說,除非他們能夠更好地理財,否則你將不再繼續資助修士們。這又有什麽不妥呢?”

她那雙明眸愉悅地閃亮了:她可不是那麽輕易被說服的。“那簡直是明確地支持托馬斯了。”

“是啊。”

“我嚴守中立。我將高興地和修士們選出的任何人合作。這是我最後的表態,兄弟。”

他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我當然尊重你的決定啦。”

她點點頭,走開了。

戈德溫滿心喜悅。他從來沒指望她認可托馬斯。她是保守的。人人都揣測她傾向卡呂斯,但戈德溫如今可以傳出話去,說選哪個候選人她都滿意。這樣,他就顛覆了她對卡呂斯的暗中支持。她聽到他如何利用她的話時,甚至可能發火,但她無法收回她確保中立的聲明。

他自忖,我多聰明啊,我真夠當副院長的資格。

把塞西莉亞中立化是有益的,但還不足以擊垮卡呂斯。戈德溫還需要給修士們生動地演示一下,卡呂斯會多麽不適合領導他們。他迫不及待地希望今天就有機會。

卡呂斯和西米恩此時就在教堂,演習禮拜的儀式。卡呂斯是代理副院長,因此他得率領隊列,捧著裝有聖者骨殖的鑲象牙的金質聖骨盒。西米恩作為司庫和卡呂斯的摯友,要陪他走完那段路程,戈德溫能看出卡呂斯在數著步點,以便到時能自己走。當卡呂斯盡管失明,仍能自信地走動的時候,教眾會印象深刻,這簡直如同一個小奇跡。

隊列總是從教堂的東端開始,那裏高高的祭壇上存放著遺物。副院長要打開櫃櫥的鎖,取出聖骨匣。他要托著聖骨匣沿著唱詩班席的北通道,繞過北交叉甬道,走到中殿的北甬道,穿過西端,再回到中殿的中央,進入交叉點。他要在那裏爬上兩級台階,把聖骨匣放到第二座祭壇,就是戈德溫剛剛布置就緒的那個。整個禮拜過程中,聖骨都要保持在那裏,供教眾瞻仰。

戈德溫環顧教堂,目光落在教堂南甬道正在修繕的地方,便走進去看進展如何。梅爾辛被埃爾弗裏克解雇之後,就再不參與這裏的工作,但他那驚人的簡單方法仍被繼續采用。這種方法不用昂貴的木框架在砌灰時支撐新的石件,每塊石材只靠一根簡單的繩子固定在位:繞過石材的長邊,並用一塊石頭平衡。這種辦法不能用在拱肋上,那是由又長又窄的石頭一塊塊相擁而構成的,因此要為那些構件做出模殼。不過,梅爾辛還是為修道院省掉了一筆木工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