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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希望的,卡呂斯和他爭論了起來。“一個人被推為副院長,是因為兄弟們尊敬他,而且相信他能明智地領導他們——而不是出於可憐。”他說這番話時,是對自己的終身殘疾有苦澀的認識的。

“我認為是這樣的。”戈德溫裝出滿不情願的樣子試探著,仿佛這樣的承認從他嘴裏說出來並非他所願。他大著膽子,又補充說:“不過,也許西米恩是對的,你應該推遲任何最後的決定,直到你康復。”

“我和平時一樣健康,”卡呂斯反駁說,拒絕在年輕的戈德溫面前承認虛弱,“什麽都不會改變的。明天我還會和今天一樣摸索前進。我不會參選副院長的。”

這正是戈德溫期待的話。他猛地站起身鞠了一躬,如同表示感謝,其實是要藏起他的面孔,生怕會暴露他的勝利感。“你和以往一樣清醒,卡呂斯兄弟,”他說,“我要把你的意願轉告給其余的修士。”

西米恩張開嘴要抗辯,但他被剛從樓梯上進到房間裏的塞西莉亞嬤嬤搶先制止了。她神情有些慌張。“羅蘭伯爵要求見見副院長助理,”她說,“他威脅說他要下床,可他不該動,因為他的頭骨可能還沒有痊愈。可卡呂斯也不能動啊。”

戈德溫看著西米恩。“我們去吧。”他說。

他們一起上了樓梯。

戈德溫感覺良好。卡呂斯甚至不知道他著了道。他自願從競選中退出了,這樣就只剩下了托馬斯。而戈德溫隨時都可以把托馬斯抹掉。

他的計劃驚人地成功——到目前為止。

羅蘭伯爵仰臥在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但他的威嚴照樣不減。理發師應該來過了,因為他的臉已經刮過,而他的黑發——就未被繃帶纏住的部分來看——已經整齊地修了邊。他穿著一件紫色的短上衣和一條新褲子,兩條褲腿時髦地染成兩種顏色:一條紅,一條黃。盡管人還躺在床上,他仍紮著腰帶,別著匕首,腳上還穿著皮短靴。他的長子威廉及其妻子菲莉帕站在床邊。他的年輕秘書傑羅姆神父,身穿教士袍服,坐在近旁的寫字台旁,準備好筆和封蠟。

口諭簡單明確:伯爵已恢復掌權。

“副院長助理來了嗎?”他用清晰洪亮的聲音問。

戈德溫比西米恩反應要快,他搶先作了回答:“副院長助理卡呂斯摔了一跤,他本人也躺在這醫院裏,爵爺,”他說,“我是司鐸戈德溫,和我一起的是司庫西米恩。我們為你奇跡般的康復感謝上帝,因為他導引著為你治病的修士醫生的手。”

“是那個理發匠修復了我破裂的腦袋,”羅蘭說,“感謝他吧。”

因為伯爵仰臥在床,眼睛對著天花板,戈德溫看不清他的臉;但他有一種印象,伯爵的表情茫然得奇怪,他不知道這次受傷是不是留下了永遠的後遺症。他問:“你所需要的一切使你舒適的東西都齊備了嗎?”

“要是不齊備,你很快就知道了。現在,都聽著,我的侄女瑪傑麗就要嫁給蒙茅斯伯爵的次子羅傑了。我估計你們都知道這事。”

“知道。”戈德溫突然閃過一道記憶:瑪傑麗曾經就仰臥在這個房間內,她的兩條白腿舉在空中,與她的堂兄理查——王橋的主教私通。

“婚禮由於我的受傷而不宜地推遲了。”

戈德溫回憶,這不是實情。塌橋只是一個月前的事。實情大概是伯爵需要證實傷勢沒有削弱他,他依舊有權勢值得與蒙茅斯伯爵結盟。

羅蘭繼續說:“婚禮將在三個星期之後在王橋大教堂舉行。”

嚴格地說,伯爵應該提出請求,而不是下達命令,而當選的副院長會對他這種頤指氣使的態度感到怒氣沖天的。不過當然啦,現在還沒有副院長。無論如何,戈德溫也想不出羅蘭的希望實現不了的理由。“好極了,我的爵爺,”他說,“我會做好必要的準備的。”

“我想要新的副院長屆時主持禮拜。”羅蘭繼續說。

西米恩驚訝地哼了一聲。

戈德溫迅速地盤算著,這麽匆忙倒十分符合他的計劃。“好極了,”他答道,“有兩名候選人,但副院長助理卡呂斯今天撤下了他的名字,就只剩下托馬斯兄弟,一個新人了。我們可以照你的意願盡快選舉。”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好運。

西米恩知道,他臉上是失敗的模樣。“等一下。”他說。

但羅蘭根本不聽。“我不要托馬斯。”他說。

戈德溫沒料到這一點。

西米恩暗笑,對這最後一分鐘的緩解感到高興。

戈德溫一驚,說道:“可是,我的爵爺——”

羅蘭不準他插嘴。“把我的侄子白頭掃羅從林中聖約翰修道院召來。”他說。

戈德溫心中充滿了預感。掃羅和他是同代人。在當見習修士時,他們曾是朋友。他們曾經一起去了牛津——但在那裏他們分道揚鑣了,掃羅變得更加虔誠,而戈德溫卻益發世俗了。掃羅如今是聖約翰那座附屬修道院出色的副院長。他對修士的人品持之甚嚴,而且他從來不肯出風頭。但他聰穎、虔誠,為大家所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