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恩怨(第2/4頁)

羅皚嵐問朱湘:“你與新月社交往多,為什麽不去北大教書?”朱湘說:“北大是胡適之一股學閥在那裏,我去求他們犯不著。”

吳宓為《大公報》編文學副刊時,請浦江清等幫忙,一次兩人因署名事發生爭執。浦江清在日記中寫道:“先生成見甚深,全不采納他人意見。視吾儕如雇工,以金錢叫人做不願意做之文章,發違心之言論。不幸而余在清華為吳先生所引薦,否則曷為幫他做文章耶。”吳宓則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宓陳辦事之困難,浦君感情郁激,至於哭泣。宓只得勉慰之。宓做事之困難不能告人。蓋《文學副刊》贊襄諸君,皆系文人書生。故(一)盛意氣;(二)多感情;(三)輕視功利;(四)不顧實際之需要及困難,往往議論多而成功少。一己成績殊微而專好批評他人文章,幹涉他人之思想言動。”

浦江清說:“徐志摩之為人為詩,皆可以‘肉麻’二字了之,而死後北平《晨報》乃為出專刊一月,聳海內之聽聞。青年男女莫不贊嘆,以為偉大詩人,得未曾有,幾以詩神愛神目之。”

“五四”前後,胡適與章士釗曾是新舊文化之爭的論敵,在各自的陣地(報刊)上互罵。1925年,有人請客,兩人在前門外廊坊頭條擷英番菜館相遇,章便邀胡合影,兩人各持一張照片。章在照片上題白話詩一首送胡:“你姓胡,我姓章,/你講什麽新文學,/我開口還是我的老腔。/你不攻來我不駁,/雙口並座,各有各的心腸。/將來三五十年後,/這個相片好作文學紀念看。/哈哈,/我寫白話歪詞送把你,/總算是老章投了降。/”胡也寫了一首舊體詩送章:“但開風氣不為師,龔生此言吾最喜。同是曾開風氣人,願長相親不相鄙。”兩邊爭論最激烈的時候,一次在上海,汪原放請客,章士釗、胡適、陳獨秀均在座。胡當面對章說,你的文章不值一駁,章聽後並不生氣。

三一八慘案發生在章士釗當教育總長的任上,他自然成為輿論攻擊的焦點。老朋友沈尹默公開聲明與其斷絕關系,指章為罪人,天誅地滅雲雲。魯迅更是在文中罵章士釗為“章士釘”。後章士釗辭官到上海當律師,沈尹默也辭去北大校長一職到上海賣字為生。章曾致信沈說:昔時罵我者愛我,昔時愛我者害我,歷史如鑒,於今兄辭去校長職甚是也。沈尹默得信後,盡棄前嫌,兩人在上海過從甚密。當年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之一陳獨秀後來被捕,章還當過陳的辯護律師。

古文家劉師培與今文家崔適是學術上的論敵。巧的是,兩人在北大校內的住所門對門,朝夕相見,每逢遇見都客客氣氣,互稱先生,互相鞠躬。然而一站到講台上,即是另一個樣子,相互間極盡攻擊之辭,毫不留情。

上世紀30年代初,陳西瀅說:“在這七八年中,國內文藝界裏起了不少的風波,吵了不少的架,許多很熟的朋友往往弄得不能見面。”

魯迅曾當著葉公超的面指斥徐志摩是“流氓”,後來葉將魯迅的話轉告郭沫若,郭說:“當然,魯迅除了自己,什麽人都罵。”

魯迅逝世後,徐懋庸送去一副挽聯:“敵乎友乎?余唯自問。知我罪我,公已無言。”

梁實秋說:“郁達夫先生一類的文人,報酬並不太薄,終日花天酒地,過的是中級的頹廢生活,而提起筆來,輒拈酸叫苦,一似遭了社會的最不公的待遇,不得已才淪落似的,這是最令人看不起的地方。”

抗戰前夕,一次梁實秋和羅隆基去清華訪潘光旦,順便到隔壁的聞一多家坐坐。聞一多對羅隆基說:“歷來幹祿之階不外二途,一曰正取,一曰逆取。脅肩諂笑,阿世取榮,賣身投靠,扶搖直上者謂之正取;危言聳聽,嘩眾取寵,比周謾侮,希圖幸進者謂之逆取。足下蓋逆取者也。”

抗戰期間,艾青、何劍熏和路翎一度都在重慶陶行知辦的育才學校教書。何喜歡擡杠,一次指責艾青大男子主義,經常發表一些不尊重女性的言論,侮辱女人。艾青辯解道:“我的妻子是女人,母親是女人,難道我能不尊重妻子和母親嗎?即使不免跟妻子鬧矛盾,罵妻子,我可從沒有不尊敬母親。”何劍熏反駁說:“難道那些侮辱女人的人的母親是男人麽?”後兩人徹底鬧翻,何劍熏離開了育才學校。

九一八事變後,馬君武《哀沈陽》的詩句曾被傳誦一時:“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當行。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東師入沈陽。”詩句所述並非實情。台灣作家高陽晚年回憶,他曾見過年已80歲的名叫朱湄筠的朱五小姐,朱五告訴他一件事,說一次席間應酬,見到了馬君武,於是端著酒杯過去敬酒:“您是馬博士馬君武不是?我就是朱五。”馬頓顯窘態,不俟終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