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聚會(第3/6頁)

章詒和在《伶人往事》裏說:“尚小雲廣交朋友,因此他的飯局也特別多。他與梅蘭芳、程硯秋、荀慧生以及別的朋友每月總有兩三次固定的聚會,各自出錢,也就是現在的AA制。他們聚會可不只為吃喝。這些大演員、名藝人常在一起談論琴棋書畫,切磋技藝,傳遞消息。地點多在前門外的泰豐樓飯莊,有時也在珠市口的豐澤園飯莊、煤市街的致美齋飯莊。”

民國初年,屈映光曾任浙江省長,逢人請他赴宴時,他便這樣回答:“兄弟素不吃飯,今天更不吃飯。”

1931年1月8日,浦江清在清華工字廳西客廳請一些學界友人吃飯。到者有顧隨、趙萬裏、俞平伯、葉石蓀、錢稻孫、葉公超、畢樹堂、朱自清、劉廷藩等。浦江清在當天日記中寫道:“席上多能詞者,談鋒由詞而昆曲,而皮黃,而新劇,而新文學。錢先生略有醉意,興甚高。客散後,錢先生與斐雲留余於西客廳談,燈熄繼之以燭。斐雲即宿西客廳。余歸室睡。”

張元濟任上海商務印書館經理時,招集聚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以商務名義請客,就去外面的飯館。請名流常去杏花樓(粵菜)、小有天(閩菜)、多一處(川菜)等大飯館,費用由商務出;如果是熟人、同事,則常在家設宴,費用自理。每屆新年,張都要請商務同事來家裏喝年酒,由於人多地狹,需數日才能輪遍。張請客用西餐,家裏的廚子名仁卿,做西餐有一手。每逢此時,張家的子女便與仁卿約定,每道菜留出一份,讓他們也跟著沾沾光。張家的菜單大致為:第一道蔬菜牛肉湯;第二道魚,經常是煎黃魚塊,另備英國辣醬油;第三道蝦仁面包,把蝦仁剁碎,塗在面包上,下鍋煎黃;最後一道主菜,烤雞或牛排,附加二三種蔬菜。末尾上甜點、水果、咖啡。

盧溝橋事變後,張元濟常約一些友人到家漫談時局,起初有葉景葵、溫宗堯、顏惠慶、黃炎培等六七人,家裏略備點心招待。後參與者漸增,便演成固定的聚餐會,地點選在愛多亞路的浦東同鄉會。參加者擴大為文化界、實業界、外交界、金融界等名流,輪流做東,每兩周一次,必要時增加一次,成為著名的孤島雙周聚餐會。陳銘樞、蔣光鼐等軍方將領也曾應邀出席。再後來,聚餐會改在敏體尼蔭路的青年會舉辦。張元濟做東時曾記有賬單,吃的是西餐,一客八角,有一湯、二菜、一點,很豐盛。聚會參與者中的少數人如趙叔雍、溫宗堯、陳錦濤等後來成了漢奸。聚餐會也就無疾而終。

孤島時期,張元濟還張羅過一次聚會。當初與張一起參加鄉試並蟄居上海的,連他一共還剩五人。還有一位盧悌君常住海鹽。1939年春,盧到上海,張元濟借機把其他四人也請到家中一聚。五位客人都已年過七旬,由家人陪來,酒席由新華銀行廚房操辦。不用說,席間所談不離幾十年前的往事。

民國年間,中山公園簡稱公園,內設多個茶座,都是文人紮堆茗談的地方,如來今雨軒、長美軒、春明館等。來今雨軒多為洋派人物光顧;馬敘倫、傅斯年、錢玄同、胡適等是長美軒的常客;春明館則多為老派人物光顧,蒙文通、錢穆、湯用彤常在春明館湊一桌。林損也常來春明館,學者譚其驤年輕時,曾在春明館被林拉著坐下聊天,林口語都用文言,每說完一句話就來一句:“譚君以為然否?”

1943年,上海20位屬馬的文藝界名人同過50歲生日。簡稱馬會,又稱千歲會。馬首為畫家鄭午昌,生於正月初十;馬尾是楊清馨,生於臘月。此外還有吳湖帆、梅蘭芳、周信芳、汪亞塵、範煙橋等。適逢“孤島”時期,他們在生日會上相約,誓不為侵略者服務。

北大教授劉半農說:“即如區區余小子,‘狹人’也(相對‘闊人’而言的調侃語),但有時竟可以一星期中有十多次飯局。”

魯迅定居上海後,一次開明書店老板章錫琛請魯迅在共樂春吃飯。陪客有江紹源夫婦、葉聖陶、胡愈之、周建人、樊仲雲、趙景深等。席間趙景深說了一個單口相聲《一個忘了戲詞的人》,大意為某演員因為忘了戲詞,只好嘰裏咕嚕。魯迅聽後說,現在人與人之間,說話也是“嘰裏咕嚕”的。

上世紀20年代末,新月派每周都有一兩次聚會,每次兩桌,參與者有胡適、徐志摩、余上沅、丁西林、潘光旦、劉英士、羅隆基、聞一多、梁實秋、葉公超、饒子離、張茲闿和張禹九。徐志摩一到場,大家便歡喜不止,因為徐在席上從不談文學,只說吃喝玩樂。

1930年,楊振聲任青島大學校長時,有感於青島有風景而沒文化,便張羅了一個教授飲談的聚會,每周一喝,地點在順興樓或厚德福,參與者起初為楊振聲、梁實秋、聞一多、趙太侔、陳季超、劉康甫、鄧仲存等七人,後聞一多提議請方令孺加入,湊成酒中八仙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