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出行(第2/4頁)

張中行小時候生活在河北香河農村,他叔叔家養著一頭“識途”的黃牛。張的姑姑住一二十裏之外的另一村,有時幾個孩子去看姑姑,就讓這頭牛拉車出征。孩子坐上去後,大人牽著牛送到村外岔路上就撒手不管了。牛自己掌握方向和速度,走得很慢,孩子可以在車上東張西望、打打鬧鬧,或下車掐一把花草再上來,十步八步就能趕上,牛一直把車拉到姑姑家門口才站住。午飯後回來,孩子累了,往往睡一路,有時牛把車拉到本村家門口停下來,他們還不醒。

上世紀20年代,學者陳西瀅說:“(上海)南京路上的汽車比十年前多了不知多少倍了。你如果像我一樣在那裏立一會,數一數來往的汽車,你就會發現每十輛汽車至少有七八輛裏坐的是黃頭發、藍眼睛的人。”

上世紀20年代初,周有光在常州念中學,家在蘇州,因而經常往返於滬寧線上的常州與蘇州之間。他後來回憶:“常州到蘇州很方便,那個時候來回火車票是一本一本買的,一本10張,撕一張給檢票員就可以上火車了。”

北平時期,從城裏出西直門到香山、玉泉山等地郊遊,有兩條路可走。鄧雲鄉在《增補燕京鄉土記》裏有如此記述:“一條出西直門筆直往西,經過萬牲園(後改動物園)路口再往西轉入去海澱的大路;一條出西直門走關廂不遠就拐彎往北,進入關廂北街,再往前走不多遠,就到了高梁橋了。一到高梁橋,風景便豁然開朗,南北的大石橋,橋北是開闊的北方田野,橋下是清澈見底的流水,這水都是由玉泉山、昆明湖流來,流向德勝門水關的,西北一望,西山、玉泉山、萬壽山色調深淺、層次分明,可以說是北京城郊最美的一條路。”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北京市民出行的交通工具以人力車為主。當時北京人口近200萬,人力車達10萬輛,平均每20人一輛。北京各高校的教授、講師,幾乎都有包車。這10萬輛車,車況和車夫是參差不齊的。最高档的進口人力車,售價可達100塊銀元。車夫則各取所需。康有為的女婿羅昌當年七十多歲,他的車夫也已五六十歲。老車夫每天拉著他慢悠悠上路,出和平門去北師大上課。據說這種念舊也是一種“京味”。

溥儀沒出宮時,為學自行車,把宮裏許多門檻都鋸了。有一次他騎車亂轉,被一個在宮裏裝電燈的看見了,連忙下跪向他討封,溥儀笑道:“封你一個鎮橋侯(猴)吧。”這是北京當年橋頭行乞者的諢名。有人據此認為:溥儀小時候夠壞的,屬於“陰壞”一類。

李四光從美國回來後,任北大教授,兼北京圖書館副館長,每月收入500元。他平時騎自行車上下班,曾被魯迅撰文譏諷。

1928年首都南遷後,闊人們各奔東西,北平的汽車市場也跟著疲軟。二手車高不過1000元一輛,低者僅百八十塊。北大教授劉半農說:“我們朋友中,從前同是兩輪階級,現在升做四輪階級的也不少,有時間上什麽地方去,承他們的邀請我同坐,我也就樂得大揩而特揩其油!”

吳稚暉出行,從不坐人力車。他住上海時,去南京見蔣介石,只坐四等車,滿目窮人,吳則甚覺其樂。到了南京,蔣介石的官邸吳可以不經通報,直進直出。一次,吳從浦口坐輪渡到下關,忘了帶船錢,被售票員當成鄉下佬,抽了一個嘴巴。

徐志摩曾問梁實秋:“你坐過飛機沒有?”梁答以沒坐過,一來沒有機會,二來沒有必要,三來也太貴。徐說:“你一定要試試看,哎呀,太有趣,禦風而行,平穩之至。在飛機裏可以寫稿子。自平至滬,比朝發夕至還要快,北平吃早點,到上海吃午飯。太好。”當時徐志摩有個朋友在航空公司,見他在京滬兩地穿梭奔波,便送了他一張長期免費的機票。沒想到比票價更昂貴的是,徐志摩因此搭上了性命。

1946年3月17日上午10點,戴笠自青島乘航委會222號運輸機飛南京。一說戴笠此行是為了接影星胡蝶一同赴滬,實則胡蝶並未與戴笠同行。下午1點左右,飛機到達南京上空,因遇雷陣雨,無法正常著陸。南京明故宮機場打開導航台,引導飛機穿雲下降。如不行,則改飛上海或濟南。但上海、濟南上空天氣也不好,222號飛機只好在南京再作穿雲下降。飛機在雲霧中失去方向,與地面聯系困難,雷雨中三次下降都越過機場,無法著陸,最後一次下降時偏飛至江寧縣。下午1時6分,222號飛機與地面電訊聯絡突然中斷,地面多次呼叫也聽不見機上的訊號。最終高度只有200米的板橋鎮戴山,成為戴笠此行的葬身之地。

1924年暑假,西北大學與陜西省教育廳聯合舉辦一次暑期講演會,從北京請去十位著名學者,魯迅、蔣廷黻等都在內。他們先乘火車到陜州,然後取道黃河往西安。負責接待的張辛南先到陜州,雇了兩只民船。不料行船不久,就趕上狂風暴雨,晝夜不息。次日早晨風雨停息後,船主帶著幾分後怕說:“昨天晚上險呀!如此大風,船不能下錨,倒行十余裏,如果倒行到鬼門(陜州附近黃河中有砥柱山,兀峙中流,分河為人、神、鬼三門,惟人門可通舟楫,其險過於長江之三峽),那就沒救了。幸托庇龍王爺保佑,得安然無事,諸位先生真是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