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居所

潘復晚年常住天津,其小營門住宅建有東西兩座大樓。東樓樓下為客廳和書房,書房名華鑒齋,內藏價值連城的宋版《通鑒》一部和《華山碑》拓本。潘的原配住東樓,大姨太太張靜娟居西樓。潘雖曾貴為一國總理,在家卻做不了主,家政由大姨太太張靜娟一手把持,潘要花錢也得向她要。張靜娟居西樓後,便想與潘的正室爭名分,把姨字取消,以高擡身份。潘不得已令家中上下人等稱原配為東樓太太,大姨太太改稱西樓太太,儼然成了帝王時代的“東西兩宮”。

徐世昌在河南輝縣距城西南二裏來地的地方置了一片稻田,並於田中起房,命其名為“水竹邨”,他也就勢得了一個雅號——水竹邨人。水竹邨環房四周都挖成渠道,水面種荷養魚,周遭栽植綠竹,儼然一派北國江南、閑情逸致的色調。徐世昌卻非閑人,在水竹邨裏,他經常秘會各地到訪的政客,大做政治交易,飲宴之類的活動自然是少不了的。徐世昌在輝縣購有大量地產,水竹邨僅其中之一。他在城西還購置一山一莊,在縣城有一座堪比京城王府的公館。在北京東四五條和天津英租界,徐世昌也都擁有富麗堂皇的豪宅。

林森任國民政府主席時,住南京石板橋2號,這其實是總理陵園管理處的辦公地點,一樓辦公,二樓權充元首官邸。官邸外有一個班的憲兵警衛,林頗感不自在,對人說:“主席變成犯人了。”林在上海法租界金神父路330弄3號也有一處住宅,是一個單開間的小洋樓。他來此居住時,法國巡捕房也在四周布滿暗探,林對這一套同樣很反感。林在南京石板路的“元首官邸”沒有衛生設備,房間狹小,以致負責警衛他的憲兵只能借住鄰家的空屋裏。如此寒酸的“元首官邸”,在全世界恐怕也難得一見。

上世紀20年代,聞一多任北平大學藝術學院教授時,住在西京畿道。這是一個有兩棵棗樹的小院子,這一點和魯迅在西三條的院子相仿。房間還算寬敞。聞家的特別之處,是客室的墻壁和天棚全部用黑色亮光紙裱糊,桌子上和窗台上襯以一些小古董,雖不免給人以“陰森”的感覺,但極富藝術氣息。半個多世紀後,當年到過聞家的作家蹇先艾仍對那間客室的布置印象清晰。

段祺瑞一生沒有不動產。他在北京時,一直租房子住。原配去世後,段娶袁世凱的養女為妻,袁世凱以送義女的名義,給了段家一棟房子。這棟房子其實也無產權,原房主是與袁世凱打牌輸了40萬大洋,把房子抵押給了袁世凱,但沒給房契。等袁一死,房主的兒子拿著房契來找段祺瑞,要收回房子。段祺瑞見對方手中有房契,二話沒說,帶著一家人搬了家,他在這房子裏只住了兩年。

北洋政府時期當過江西省長的胡思義,卸任後在上海新閘路辛家花園和清涼禪寺之間置下洋房一棟,兼做棉紗、公債生意,應酬無虛日。本來他這寓公的日子過得相當愜意,然而世事難料。有一夜,江西奉新一鹽商在南京路新新酒樓設宴,胡赴宴歸來,行至距其寓所約200米的地方,幾個身著黑衣短褂的彪形大漢突然從清涼禪寺門旁躥出,健步攔住胡所乘包車,將其架入路邊一輛汽車中,以黑布蒙住雙眼。胡遭綁票後,家人與劫匪討價還價,最終說定5萬元贖票,並商定日子票款互換。忽因另案破獲,胡未破財即被救釋歸。胡出來後已成驚弓之鳥,不敢再回寓所逗留,只在滄州飯店住了幾個晚上,料理了未了事務後,便回南昌了。

崇實學校是北平一所教會學校,作家蕭乾在那裏讀了近十年書。每周日一早,學校整隊到禮拜堂做禮拜,回來時要穿過洋牧師們居住的一個大院,能看見這樣一幕場景:院子裏是一幢幢兩層洋房,周圍是綠茵茵的草坪,路邊松木成行。家家門前都有專用的秋千和沙土地,時有金發碧眼的孩子在一起玩。走過門前總能聞到令人垂涎的肉味和牛奶味,陽台上擺滿了花盆。廚師、花匠幹活時都身著潔白的制服。穿過這個天堂般的院子之後,蕭乾還得回到大雜院的小屋裏,用雜和面糊糊充饑。

新鳳霞當年在天津賣藝時,全家八口人——父母、三個妹妹、兩個弟弟——住在一間很小的南房裏,一間屋大半間炕,就這也睡不開。她父親想出個竅門,在炕沿裝一塊木板,安上合葉,白天放下來,晚上睡覺時用凳子支上。即使這樣,也只能是一個擠著一個地睡,誰也不能起夜,甚至不能翻身。一起夜就沒地方睡了,一翻身全家準醒。

四川軍閥範紹增有三四十個姨太太。為了安置她們,上世紀30年代,範花費一二十萬銀洋,在重慶建起一個約占半條街的公館——範莊。範莊為花園式建築,內有三座三層洋樓。從高到低,橫向排列。每棟樓內設男女客廳、舞廳、飯廳,二三層各有住房十套,整體設計新穎,裝修華麗;另辟有健身房、台球館、遊泳池、風雨網球場;大門側面養著獅、虎、熊等動物。範莊落成後,範每日公務之余,便在新公館裏擁妻摟妾,男歡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