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第三(第2/6頁)

古直在廬山東林寺設帳收徒,杜宣等人前去聽課,古直問他帶了什麽書,杜說只帶了一部《辭源》,古直勃然大怒:“怎麽我的學生用《辭源》?”杜問:“我不認識的字,不查《辭源》查什麽?”古直更加生氣了:“怎麽,我的學生查《辭源》?”後來他才緩和下來說:“做學問,不能靠二手貨,不懂的字,要查《說文》,查《爾雅》,查《水經》……”“要查這個字的第一次出現的地方,這樣才可靠。《辭源》這一類書,是二手貨,不可靠的。我們做學問要有窮根究底的精神才行。”

李權興在巴黎讀書,看托爾斯泰和羅曼羅蘭的小說直至神經衰弱,終於在一次散步時暈倒,大病一場。病中大熱大瀉,昏昏沉沉,老是夢見一個白衣金發的女神,領著他遨遊空中。他後來覺得“沒有病死,或許是天使的幫忙,不可不紀念她,於是幾次用‘金發’做筆名,後來朋友公認為很新穎,遂索性大膽地作為自己唯一的名字”。他說:“我的筆名之所由來,完全是一個夢的結果。”

汪原放標點古典書時,遇到一個問題,舊小說裏有些淫穢的地方,若給青年學生看了,不太好,他不知道怎麽辦。胡適之主張刪節,用省略號表示有刪節。陳獨秀說,不如刪掉就是了,只要上下銜接得上,無傷大體。如果用省略號表示刪節,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最後依了陳獨秀的意見。

梁實秋、羅隆基等人偷看胡適日記,胡發現後笑容滿面地問:“你們怎可偷看我的日記?”隨後一本正經地說:“我生平不治資產,這一部日記將是我留給我的兒子們唯一的遺贈,當然是要在若幹年後才能發表。”

陽翰笙曾請茅盾為他的小說《地泉》寫序,茅盾直言不諱:“你的書是用革命公式寫的,要我寫序,我只有毫不留情地批評它。”陽翰笙倒也大度:“批評也是好事。”茅盾推辭不得,只好動筆作序,直言這是一部不成功的小說,或者說失敗的小說,太過符號化。沒想到陽翰笙竟然把如此的尖刻的批評原文出版,茅盾連嘆:“雅量,真是雅量。”

葉德輝為大藏書家,他喜歡在珍藏的圖書中,夾入一兩張春宮畫片。好友陳子展問他何故,葉回答說:“避火。”因為“火神原是個小姐,服侍她的丫鬟達三十六位之多,後被玉皇大帝貶為灶下婢,因此她變得躁急易怒,她平時穿淡黃色,一發威時便穿紅衣而引起火災,但因出身閨閣,在盛怒之時,若看到這玩意,也不禁害羞起來,避了開去”。

常書鴻在巴黎求學10年,那正是現代主義猖狂一時、不可一世的時候。常無法接受那些顛狂的技術,甚至對畢加索也只喜歡其早期作品,對畢加索後來的立體主義畫風深惡痛絕,但常書鴻更年輕的妻子葉蘭卻喜歡藝術的新奇。有一次,他指著畢加索的名畫《鏡前的婦人》說:“這是繪畫變了質,實在令人嫌惡!”葉蘭辯護說:“這是令人嫌惡的,可是,薩特說得好,最大的快感從嫌惡之中產生!”

張奚若和金嶽霖是好朋友,有時也吵架。一次話不投機,他們爭吵起來。金嶽霖說張真是充滿傲慢與偏見,張奚若馬上說,你才真是缺乏理智與情感。

趙元任與林語堂偶爾通信時,寫的是漢字的英文,例如“狄兒外剃,豪海夫油鬢?”(Dear Y T.,How have you been?)林語堂非常喜歡。

黃侃一身傲骨,滿腹牢騷,他睥睨學術界二三十年,目空一切。甚至對章太炎的經學,他有時也會批評一聲:“粗!”一次馬寅初去看他,談到“說文”,他一概置之不理,再問,他便不客氣地說:“你還是去弄經濟吧,小學談何容易,說了你也不懂!”

左翼作家聯盟在上海成立,多有人光會叫革命口號,而無較好的作品。魯迅雖為聯盟尊崇,卻說:他們是左翼,但不是作家。

陳寅恪愛作對子。1926年,陳與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三先生並稱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一天,陳對學生說:“我有個聯送給你們,‘南海聖人再傳弟子,大清皇帝同學少年’。”大家哄堂大笑。1930年,時任清華校長的羅家倫去看他,送其所編的《科學與文學》。陳隨手翻一翻便說:“志希,我送你一聯如何?”當即誦出:“不通家法科學玄學,語無倫次中文西文。”橫額“儒將風流”。因羅在北伐軍中為少將,娶了一漂亮妻子,故如此說。1932年夏,清華大學國文系主任劉文典請陳擬國文試題,陳出對子“孫行者”一題,引起輿論大嘩。

1935年,胡風發表了《林語堂論》、《張天翼論》,轟動文壇。林語堂誤以為是魯迅化名批評他,魯迅則語:“要是我寫,不會寫得那麽長!”兩篇萬言大論使文壇為有這樣一位理論家震驚,尚不認識胡風的雪葦以“偉大”許之,後來雪葦為此吃盡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