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國時代的政治與社會(第2/7頁)

政權的轉移每牽連到政制的改革。三晉和田氏,在地盤的擴張中,各把國內林立的小封君陸續兼並了,最後連公室也消滅了。在建國之前,即在競爭生存的時期,它們為免實力的分散,不能把新得的土地多所割封。齊晉舊有的小封君於是逐漸被非世職而無采邑的地方官吏所替代。當四氏建國時君主集權的局面同時成立,它們沒有回到舊路的需要,而且權力這東西原是易握難放的,雖然此後這四國和同時的其他各國,偶然也把土地封給功臣或子弟,但受封的人數既絕少,每個封區若不是寥寥的數城或十數邑便是荒野的邊地,絕不足和中央抗衡的,戰國時代的國家,先後都向君主集權的路走,而最先走上這條路的是三晉和田齊。

這新建的四國當中,魏的新氣象為最顯著,它們的創業君主當中也以魏文侯為最英明。他開戰國招賢養士的風氣,在他的朝廷匯聚了國內外的人才。其中最可注意的除孔子的門人子夏外,有李克(或作李悝)和吳起。

(1)李克,魏人,是子夏的弟子,做了文侯的卿相,他是我國第一個大法律家,手定魏國的新法典。後世所傳他的《法經》六篇大約就是這法典的底稿。《法經》是我國第一部詳細的律文,可惜已經亡佚了;我們只知道其中一篇叫做《網經》,是關於盜賊的劾捕的;另一篇叫做《雜律》,有輕狡、越城、博戲、借假、不廉、淫侈、逾制等條目。李克又替文侯改定稅法。從他自己所述這新稅法的提議中,很可以看出當時農民生活的情形,現在把原文抄在下面:

糴,甚貴傷民,甚賤傷民。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民無傷而農益勸。今一夫挾五口,治百田畝。歲收,畝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每石值三千錢),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嘗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喪之費及上賦斂,又未與此。此農夫所以常困,有不勸耕之心,而令糴至於甚貴者也。是故善平糴者必謹觀歲,有上、中、下熟。上熟其收自四(收獲為平時的四倍),余四百石;中熟自三,余在百石;下熟自倍,余百石。小饑則收百石,中饑七十石,大饑三十石。故大熟則上糴三而舍一(將農民所余四百石取去三百石),中熟則糴二,下熟則糴一,使民適足價平則止;小饑則發小熟之所斂,中饑則發中熟之所斂,大饑則發大熟之所斂而糴之(放給農民);故雖遇饑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取有余以補不足也。

這新稅法的實行,是戰國的初年魏國富強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不知道它到底實行了多久。

(2)吳起,衛人,或說魏人。曾從曾子和子夏受學。他是戰國著名的兵法家,有兵書傳後(已佚,今本乃偽托)。他曾給文侯將兵大敗秦國,後來任西河守,抵禦秦、韓、魏甚得力。他將兵和最下級士卒吃著一樣,睡不鋪席,行不用車馬,親自負糧,和士卒分勞苦,因此大得軍心。

吳起在魏國以軍事顯。但他的政治本領卻留在楚國發揮。文侯死後,嗣君武侯,因受離間,對他生了疑心,他怕得罪,走去楚國。不久楚悼王任他做令尹。這時距吳人入郢有一百二十多年,楚滅了陳、蔡、祀、莒之後,疆宇大展,其國都久已遷回郢邑。吳起把三晉“明法審令”的一套介紹了過來,又教悼王把坐食無用的冗官悉數裁汰,把公族疏遠的廢掉,省下錢來養兵練兵,又把一部分貴族強迫遷徙,以實國中空虛之地;又替悼王立了一條新法,令每個封君的土地傳過三世之後得交還國家,這就是說,用緩進的手段把封建制度推翻。因為這些改革,吳起成了楚國的貴族的怨府。悼王一死(前381年),他們便暴動起來,圍攻吳起,吳起只得匿伏在王屍旁邊。在刀箭紛集之下吳起和王屍一齊糜爛。太子正位後,借著毀壞王屍的“大不敬”的題目,大加株連,坐罪滅族的有七十多家。楚國的貴族幾乎被一網打盡。楚國的新局面也就成立。

吳起死後二十年而秦國開始變法。

第三節秦的變法

秦的發祥地在渭水上遊的秦川的東岸(今甘肅天水縣境),周孝王時,嬴姓的非子因替王室養馬蕃息的功勞,受封在這裏,建立了一個近畿的“附庸”。宣王時,秦莊公以討伐犬戎有功受命為西垂大夫。及平王東遷,秦襄公帶兵去扈衛,平王感念他的殷勤,才把他升在諸侯之列。這時畿內的豐岐一帶已淪入犬戎,平王索性更做一個不用破費的人情,把這一帶地方許給了秦,假如它能將犬戎驅逐。此後秦人漸漸的東向開拓,到了穆公的時代,更加猛進。穆公是春秋的霸主之一。他曾俘獲了晉惠公,拿來換取晉國的河西地方;又滅梁、滅芮,都是黃河西岸與晉鄰近的小國。他又潛師遠出,希圖滅鄭,若不是鄭商人弦高把噩耗發現得早,向祖國報訊得快,秦的鐵手此時也許便伸入中原了。秦的東侵是晉的大忌。秦師這次由鄭旋歸,晉人也顧不得文公新喪,墨绖興兵,把他們攔路截擊,殺個慘敗。後來穆公雖報了此仇,他東向的出路到底給晉人用全力扼住了。他只得回過頭去“霸西戎”,結果“兼國十二,開地千裏”。穆公死時(前六二一年),秦人已占有渭水流域的大部分,已奠定一個頭等國的基礎。但此後二百多年間,秦的內部停滯不進,而晉始終保持著霸國的地位,繼續把秦人東出的路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