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4/8頁)

沈天涯和小宋小李老張還有鐘四喜羅小扇蒙瓊花幾個坐在一部大客車上。大雪昨天就已停了,但地上的積雪厚厚的。送葬的車子緩慢前移著,只見郊外的山崗田疇白皚皚的一片。開始大家都沉默著,不知是沉浸於對死者的悼念中,還是痛惜生命的短暫。是呀,馬如龍才四十出頭,死得也太年輕了點。

這時有人發了一聲感慨,意思是馬如龍做了多年的預算處長,大概做得還算清白,就如傅尚良悼詞中所說,所以他走的時候,上蒼特意安排了這場清潔的大雪。沈天涯他們不認識說這話的人,大概是馬如龍的朋友或親人吧。沒有誰附和他,車廂裏依然死寂一片。沈天涯心裏想,這人一定不是機關裏的人,不然是不會說出這樣雖然浪漫卻有些幼稚的話來的。如果是機關裏的人就會明白,除非聖人,想在預算處長這樣特殊的位置上保持清白,幾乎是不可能的。

送葬的車子開進火葬場的坪裏時,裏面已經有了一起送葬的人群。只不過他們的場面沒有沈天涯這裏這麽人多勢眾,僅僅開著一部小車,兩部小貨車。但那部小車卻是廣東牌照的藍鳥小車,顯示著主人的富有。

馬如龍的屍體送進火化爐後,其他的送葬人都陸續回去了,只預算處的人還有羅小扇蒙瓊花幾個留了下來,準備跟馬如龍的親屬一起送骨灰盒到公墓上去。鐘四喜也沒走,和沈天涯他們站在火葬場外的走廊上靜候著。

火葬場建在山頂上,氣溫低,又刮著北風,大家冷得有些難受,開始在地上挪動步子以提高體內熱量。沈天涯走著走著就到了火葬場後面,忽黨內急,見前面有一片茂密的叢林,也懶得去找廁所了,信步朝叢林走去。還沒走上兩步,鐘四喜也過來了,兩人一起沒人叢林深處。方便完後,轉身正要出去,忽聽吱扭一聲響,火化爐後面一條小門開了,從裏面伸出一個腦袋,左右張望起來。鐘四喜就拉住沈天涯,輕聲說:“等等,有情況。”

沈天涯不知何故,只得縮回身子,隨鐘四喜的手指往前望去。只見一個胸佩工作證的年輕的火化工提著一只鼓鼓的蛇皮袋從門裏出來了,然後猛咳了數聲。很快門外那條長滿荊棘的小徑裏就鉆出一個中年漢子,接過蛇皮袋,還打開瞧了瞧,給火化工塞上一把票子,提了蛇皮袋,轉身,沒人來時的小徑。

像是看一部沒有謎底的電影,沈天涯弄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麽?直到那位火化工進入那扇小門,隨手把門關上,鐘四喜才告訴沈天涯,那蛇皮袋裏裝著的是沒有完全火化掉的屍體,估計就是前面坪裏先到的那夥人送來的。

沈天涯還是不明白,疑惑道:“既然運來火化,何不化成骨灰,幹嘛弄件沒化完的屍體回去?”鐘四喜說:“這你卻有所不知了,雖然火化制度實行多年了,但還有不少人崇尚土葬,他們認為留著遺骨的屍體才有靈魂,找個風水寶地下葬,可以保佑後人升官發財。然而政府是禁止土葬的,死了人必須送到火葬場來,他們就打起了火葬場的主意,用錢買屍體。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當然也能使火葬場做鬼生意。”

雖然鐘四喜說得這麽頭頭是道,沈天涯還是不太相信,說:“你不是編的故事吧?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怪事。”鐘四喜笑道:“你不信那就沒辦法了,我可是親自替人聯系過這事的,要不我們假裝受朋友之托,跟他們去談價,這樣你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沈天涯好奇心頓生,表示願往。

兩人於是出了叢林,去敲剛才那道小門。門很快開了,還是那個年輕的火化工。他瞧瞧兩人,問他們有什麽事。鐘四喜煞有介事地說:“想找找你們的頭兒。”也不用鐘四喜明說,年輕火化工就心領神會了,臉上很滋潤,要他們進門,說頭兒就在裏面。

兩人進人小門,跟火化工轉過兩個樓角,進入一間不大的辦公室。辦公桌前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火化工指著他說:“這就是我們的頭兒胡哥。”然後退了出去。那叫胡哥的頭兒儼然機關裏的局長或處長,胖胖的身子在椅子上一蕩一蕩的,臉色青著,眼睛望著對面的窗戶,說:“有什麽事,說吧。”

鐘四喜也是個人才,很那麽回事地點點頭,哈哈腰,低聲下氣道:“我們有一位朋友在廣東做老板,他母親在醫院躺了半年多了,估計也只有個把星期的時間了,而朋友正在和一位外商談判,近幾天沒法抽身,托我們兩位來給他談件事。”

鐘四喜說到這裏打住了。胡哥沒吱聲,等鐘四喜往下說。鐘四喜故意悶著,看胡哥會怎麽著。胡哥等了一陣,見兩位還沒開口,這才瞧他們一眼,故意說:“談件事,談件什麽事?”鐘四喜說:“朋友的意思,他母親送到這裏火化時,能否給他留個全屍,他想讓他母親在地下保佑他發更大的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