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7頁)

谷雨生沉吟半晌,略有所思道:“事情恐怕不會這麽簡單吧,他肯定是哪裏閃了一下,什麽事情沒辦好,得罪了重要人物,所以才被挪開了,光是送字還不至於搞得這樣狼狽,送字雖然送得盡人皆知,究竟有些虛妄,不足為憑嘛。”

細忖度,谷雨生這話還確有道理,事情的背後可能還會有別的原因,至於到底是什麽原因,沈天涯這一下也來不及琢磨,只在心裏佩服這個谷雨生,沒在組織部白呆,想問題就是比自己多一根弦。

到了三樓,兩人直接進了教務處。裏面很安靜,只有一個人坐在桌前低頭看報紙。沈天涯想這大概就是姓潘的了,便咳了一聲,說:“你就是潘……”那個“科”字差點要出口了,說時遲,那時快,沈天涯的舌頭往上一翹,立即改成了“處”字,連起來便成了“你就是潘處長吧?”

也許是報紙裏的內容太吸引入了,姓潘的只嗯了一聲,繼續看他的報紙。沈天涯就後悔只喊他潘處長,如果喊他潘廳長,他肯定早把報紙扔掉了。可現在再改口又有些生硬,只得說:“潘處長,我們是……”姓潘的連頭都不肯擡,用一種不屑的!口氣說:“你們是哪個班的,有什麽話快說吧,別吞吞吐吐的。”沈天涯說:“我們是來辦事的。”

姓潘的大概是把沈天涯當成鄉下來的民工了,仍專注於他鼻子下的報紙,只是額頭皺了一下,顯得極不耐煩,說:“你沒見領導正忙嗎?哪像你們沒事要找些事出來,去去去,辦事到隔壁行政處去。”

沈天涯心想,這個姓潘的只是個副科級.就自稱領導,架子端得這麽大,如果真的做到了處長一級,那不是要做只腳盆那麽大的馬桶坐到屁股下了?何況一所學校的教務處純粹是一個辦事機構,跟正兒八經的黨政部門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出了這棟大樓恐怕什麽也不是了。由此可以想象,那些要害部門裏真正掌著組織權人事權或是財權的角色,擺起譜來豈不更加不著邊際?沈天涯有些不太舒服,恨不得過去扯掉姓潘的手上的報紙,要他睜開眼睛看看,前面站著的才是財政局和組織部正兒八經的處長級人物。

沈天涯當然不會這麽做。忽想起平時外單位到預算處去辦事,自己如果太忙,臉上的表情調節不過來,對人愛理不理的,別人大概也會有他今天這樣的同感吧。怪不得如今老百姓對政府機關意見大,反映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

又想起自己天天坐在預算處裏,都是人家找他的多,這種體會實在太少了。一般沈天涯很少到外單位去辦事,就是要辦什麽事,給單位財務處打聲招呼,人家買預算處的面子,並不要他親自出面,便會給他把事辦得妥妥帖帖。就是要到單位去,也是先打個電話,等你跑過去,財務處已經把單位領導都喊來等候著了,要辦什麽,你開個口,馬上一條龍給你辦妥,是用不著看人臉色的。不僅如此,辦了事,人家還要請你吃喝玩樂,把你當成他們的老祖宗。有時候,沈天涯也確實以為自己就是人家的老祖宗,今天想來,並不是自己是人家的老祖宗,是預算處的位置被人當成了神龕,人家因有求於你,不得不給你燒香磕頭。

這麽想著,沈天涯也就釋然了,坐到姓潘的對面,指指一旁的谷雨生,從容道:“潘科長,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姓潘的大概見來人不但支不走,反而坐到了他的對面,口氣顯得不卑不亢,將潘處長也改成了潘科長,意識到有些不對,才把目光從報紙上挪開,來瞧沈天涯。沈天涯接上剛才的話:“這位是市委組織部的谷處長。”

姓潘的偏一偏腦殼,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去望谷雨生。臉上表情豐富多了,人不自覺地站了起來,離開座位,彎著腰奔向谷雨生。一雙手也伸了出去,嘴上說:“谷處長您好您好!”

姓潘的表演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谷雨生大概比沈天涯還要生氣,怕握臟了自己的手,將手插進了褲兜。姓潘的還以為谷雨生是左撇子,要去撈他那只還放在外面的左手。谷雨生幹脆把左手也塞進了褲兜。姓潘的臉上就紅了一下,但他非常機靈,那雙伸出去的手並沒往回縮,而是順便撈住了前面的藤椅,扶正了,再拿起桌上一本雜志,在椅子裏來回掃了掃,低眉順眼道:“請坐請坐,谷處長您請坐。”

然後放下雜志,走到屋角,倒了兩杯熱茶。

看著姓潘的態度瞬息之間一百八十度的轉彎,沈天涯暗覺有趣。谷雨生只是組織部的一名處長,如果他是組織部長或是市委書記,姓潘的還不要咚一聲跪到地下去?沈天涯想,這就叫做權威吧?真是有權才有威啊。

以下的事情自然就順理成章了,姓潘的向沈天涯要了徐少林的基本資料,說:“你們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辦,這樣的事情是教務處職責範圍之內的事,包你們滿意。”屁顛屁顛出了教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