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7頁)

沈天涯對谷雨生的話不置可否,說:“憲法不是規定言論自由麽?徐少林可以送畫,賈志堅可以收畫,報上也可以登那文章,大家就這事發點議論沒犯哪一條吧?你看人家美國,連總統的艷事媒體都可以公開批評,賈志堅比人家總統的官還要小一些吧?”谷雨生說:“那倒也是,何況機關人多事少,大家閑得發慌,而打開電視和報紙,又都是堂而皇之的世界大事和國家大事,離我們那麽遙遠,顯得空洞乏味,好不容易碰到報上的文章與身邊的人和事有些似是而非的聯系,誰會輕易放過?”

的士停在了行政學院門口。谷雨生要去掏錢打票,沈天涯攔住他,說:“我來吧,我的票是可以報銷的。”拿錢出來,從司機手上換了一張車票。谷雨生故意問道:“打的還可報銷?”沈天涯說:“我這不是為公家辦事麽?”谷雨生說:“今天你是為公家辦事,平時誰知道你是為公家還是私家?”沈天涯說:“那倒也是,要麽怎會有假公濟私一說?”谷雨生說:“還是呆在財政局好哇,手頭管著經費,可以假公濟私.組織部辦公經費困難,我為公家辦事打了好多的,一抽屜的車票從沒報過一張。”沈天涯說:“那沒事,我給你報銷。”

下車後進得大門,迎面是那座七層高的教學大樓。沈天涯說:“這棟樓為什麽偏偏是七層,而不是六層或八層呢?”谷雨生說:“七層就七層,跟別的樓房或九層或十層一樣,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沈天涯說:“肯定是有原因的.主持修這棟教學大樓的校長一定信佛。”谷雨生笑道:“你的意思是這棟教學樓仿佛七級浮屠,凡是到這裏來學習進修過的弟子.當廠官後要懂得慈悲為懷,多做善事?”沈天涯說:“我也是姑妄言之.沒有考證過。”

沈天涯還發現這棟樓像是新裝修過,墻面貼了閃閃發亮的白色瓷磚。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大樓正中有數米寬的地方不全是純白色的瓷磚,好像有一個圖案.只是一時揣摩不出到底是什麽。

來到大樓前,沈天涯說:“教務處有一個潘處長,來前我打過他的電話,就找他去吧:”谷雨生說:“姓潘的我認識,什麽處長,僅僅一個副科級,還是兩個月前辦的手續。”沈天涯說:“他這不是欺我不知內情麽?”谷雨生說:“沒那麽嚴重,見官大三級嘛。”

沈天涯覺得這事挺有意思,說:“是呀,逢人減歲,見豬增肥,遇官加冕,人家總是高興的。”谷雨生說:“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溜須拍馬法。”沈天涯說:“我有一個小經驗,試過多次效果很好,就是碰上三十歲的叫科長,四十歲的叫處長.五十歲的叫局長,一定都樂意接受。”谷雨生笑道:“你沈天涯也是個馬屁精。也怪不得,如今處長比處女多,如果站到屋頂上往下撒一泡尿,十個被淋,起碼有九個帶長的。”沈天涯笑道:“你被淋過麽?”

谷雨生只笑,繼續說道:“不過你這樣的人是不能搞組織工作的,比如那姓潘的,人家才副科級,你一個電話就提他做了處長,這不是無視組織原則麽?”沈天涯說:“如果我到了你們組織部門,肯定大受歡迎,我只要當上兩年組織部長,保證連看門守廁所的都不會讓他們吃虧,一個個不是處級也要給個科級幹幹。”

進得樓裏大廳,迎面墻上有一塊大牌子,上面標著教務教學示意圖。教務處在三樓,兩人往樓上走。還舍不下剛才的話題。沈天涯說:“我們的經濟還不怎麽發達,實現人生價值的手段不多,大家都想當官當大官,也是可以理解的。”谷雨生說:“也是的,我們究竟生活在一個官本位意識根深蒂固的國度.不像西方國家那樣,精英人物大都集中在工商界,我們的精英人物都樂於往官場裏面擠。儒家思想就是推崇學而優則仕的,只有做不了官,才去幹別的行當,叫做不為良相即為良醫。大家都想做良相,良相的位置又極有限,絕大部分的人只好做壁上觀。”

沈天涯想,谷雨生不愧為搞組織工作的,他這話等於說他自己就是精英人物了。卻不道破.只附和道:“這我也有同感,尤其是當今社會,要想出人頭地實在不是說得到就做得到的,據說戰爭年代沖鋒陷陣建功立業的機會多,十個人才有三個可以脫穎而出,和平年代的政績不容易體現,是人才還是庸才難得有絕對標準,所以十個人才中只能有一個出得了頭。要出頭實屬不易啊。”

沈天涯的話,谷雨生聽起來順耳,說:“是呀,出頭難,難於上青天。比如你們處裏的徐少林,也算是一個角色了,差點就做成預算處長了,做了預算處長,那頂局長的帽子就只等著下文了,而且人又年輕,還不前途無量?”沈天涯說:“只可惜徐少林自作聰明,送字送出這個結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