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段秉(上)(第3/8頁)

段秉怔了怔,“印信的真假倒也好辨,只是先生如何得知是中原皇帝親自加蓋的呢?”

宋別指著方印右下角道:“但凡慶熹皇帝自己蓋的印章,右下角的朱色總比通常淡些,想是他用力的習慣所致。他身處上位,也不必注意修正這些小節,故而還是能分辨的。”

段秉追著問道:“蘇先生在哪裏見過這好些中原皇帝密函印信?”

宋別搖頭大笑:“不足為外人道也,不足為外人道也。”

段秉靦腆笑了笑,道:“是,先生足智多謀,閱歷廣闊,我年紀輕,好些事都不懂的。”

“太子爺千金之子,無須萬事親躬。”宋別道,“我草莽之人,談不上智謀閱歷,不過有用之處,太子爺用之,無用之時,容我逍遙自去,也就罷了。”

“蘇先生言重了。”段秉目中不露絲毫閃躲之意,認真道,“先生於我,是良師益友。”

“太子爺若如此做想,我蘇還定為太子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宋別嘆了口氣,撂下慶熹帝的書簡,又道:“大理王室英傑輩出,就算是前面二三十年國貧民弱,遭人掠地數百裏,到了太子爺這一代,只要勵精圖治,克復我北國失地,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段秉身子輕輕震了震,微微俯身湊近了些,道:“先生覺得我有指望克復川遒等五州?”

宋別微笑道:“不但是指望,更要緊的是,中原皇帝已將其中三座城池白紙黑字寫給了小王爺。”

段秉嘆道:“一枚靖仁印只怕做不得準。”

宋別道:“太子爺為什麽怕它做不得準?”

段秉被他問得一怔,想了想道:“先生?”

“太子爺請想,這川遒五州現今是誰的?”

“中原。”

“並非如此。”宋別搖頭道,“川遒現在不是中原皇帝的,也不是大理王的,這五州現在正是西王白東樓的囊中之物。”

段秉嘆道:“我道中原皇帝這封國書就是一紙空文,果然不錯。”

宋別搖了搖頭,道:“太子爺錯會了中原皇帝的意思了。”

“小王愚昧,先生請指教,”段秉道,“中原皇帝的真意究竟是什麽?”

宋別道:“太子爺,當年中原發兵南下取大理,大理為何無力相抗?”

段秉道:“大理小國寡民,兵力不過五六萬,白東樓率中原大軍十萬,勢如破竹,若非遒江阻了一阻,當年大理便亡國了。”

宋別點頭道:“白東樓就此駐守中原西南邊境,此後他的十萬大軍又去了哪裏?”

“後幾年匈奴南下,大理又無力光復失地,中原無須顧忌西南邊境,便調兵北上。西王麾下當時只留有兩萬兵力而已。”

“現在呢?”宋別問道。

段秉道:“現今西王統兵四萬,而大理這些年武治下來,步兵五萬,騎兵三萬,另有水師兩萬人,漸漸的也有些擡頭的氣候了。”

“不錯。”宋別道,“我國兵力與中原全境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語;而比之西王白東樓,不可不說占優了。”

段秉突然“哦”了一聲,垂目思索半晌,方才望著宋別道:“蘇先生的意思是……”

宋別笑道:“太子爺當說是慶熹皇帝的意思罷。”

“是。”段秉皺著眉道,“慶熹皇帝的意思是,川遒、杜門、幽秦三州均屬白東樓封地,皇帝自己也不得染指,若大理願出兵平定苗疆,這三州便由大理取之自便,中原皇帝的屯兵絕不插手阻撓。”

“正是。”宋別道,“匈奴犯中原北境,亂世裏,群雄蠢蠢欲動,尤以東西兩王是中原皇帝心腹大患,他想借大理勢力牽制西王,早盤算了許久了。”

段秉道:“先生看此事可行麽?”

宋別道:“從兵力上看,白東樓一隅之師,絕非大理對手,以一國之力伐一藩之兵,為何沒有勝算?”

“若我發兵取下川遒,中原震北軍回朝之後,慶熹皇帝會不會出爾反爾,重犯我邊境?”

宋別道:“十年之內絕無可能。”

“先生為何有這等把握?”

“中原之患在內不在外,慶熹皇帝待有暇南顧大理時,定已平定藩王。以這四家藩王來看,無論如何也要周旋十年以上方有個分曉。”

段秉點頭,“先生說的有道理。”

宋別道:“若此時不取川遒,等中原皇帝從北邊分身出來,再取,可就沒有籍口,沒有機會了。”

段秉忽而問道:“有沒有克復全部失地的可能?”

“太子爺,駐守三州,要對付的不但是西王,還有苗人。十萬兵馬雖有余力,暫時卻也不宜得寸進尺。以這三州為根本,逐步平撫西王藩內苗人百姓,招募兵勇,多遣坐探監視西王屬地,一旦中原生變,即可發兵取龍門全境。中原藩王最強者當屬洪州親王,若慶熹皇帝與其糾纏日久,大理便可出龍門,奪取瞿州、梧州、巢州,如此便可借寒江、別水天險,與中原劃江而治,大理的基業也就奠定得差不多了。”宋別頓了一頓,微笑道,“那時太子面南稱帝,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