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陸過(第3/7頁)

遊雲謠手腕輕振,長劍蜂鳴,緩作白龍,悠閑遊走。他這套劍法使得緩慢舒展,長劍映日,過處一片連綿的銀光閃爍不斷,直到酣暢淋漓之時,似乎整個人在放出光彩。

姜放不禁連連點頭,猜測這便是失傳已久的遊家劍法。遊家曾是居於少湖以南的世家大戶,近三十年門廷凋落,原來後人已經入仕為官,如今才有機會目睹。遊家劍氣勢上須得氣定神閑,靜逸自如,劍招卻是紛繁復雜,每一招內都有三四十個變招,講究的就是以氣禦骨,以骨驅劍,臟腑百骸無時不刻奔動不息,才能驅動劍招變化。遊雲謠劍招過後仍有余光,正是劍底瞬息變招所至。據說遊家真正的高手能將內息變化催至極微,以至一套劍法使下來與尋常劍法無二,才算達到自如的境界。果然聽一邊的如意低聲自語道:“好在只有七分火候,不足為懼。”如意等人自小浸淫宮中,卻有非凡見識,比之遊雲謠,姜放此時對如意師兄弟的贊賞倒是更多些。

劍術一項,今科會元郁知秋卻也報名,他年級約在二十二歲,身材矯健,眉目濃郁,白皙的面龐透出勃勃英氣,實是少年才俊。他的劍法以外家見長,大開大合,氣勢磅礴,猶如虎躍龍騰,精彩紛呈。兵部大將中有人頗擅外家功夫,此時面有贊色,若非皇帝在場,只怕便要叫好。

直至最後馬上弓法,應者甚多,皇帝命以五十步、八十步、一百二十步為則,分別立鵠,自五十步起,連中三矢者可順次再射,使內臣紀錄各人成績。至一百二十步,仍有五人箭無虛發。皇帝大喜,命五人走近,分別報名。陸過也在這五人之中,擡頭回話之時,見皇帝身邊一個清麗絕倫的少年宦官正向自己微笑,認出是來東弘願寺探訪的驅惡無疑,不由吃了一驚。

皇帝道:“原來郁知秋也擅騎射。”

“是。”郁知秋竟也報名馬上弓法,著實令人不可小覷。

皇帝已經將狀元意屬郁知秋,點頭道:“你深諳兵法,無論馬上步下,都稱武藝嫻熟,當真是朝廷將來的人才。你們,”皇帝對其他四人道,“可願與他再作切磋?”

陸過聽出皇帝弦外之意,本要稟辭,卻見那少年宦官向自己慢慢點了點頭,冰冷的目中因充滿鼓勵之意而變得異常溫暖。陸過躬身道:“回稟皇上,都國峰武舉陸過,願與會元再比高下。”

其他三人不願就此將頭名狀元輕易相讓,也都附和。

皇帝笑道:“好,不畏強敵,是大將的本色,陸過是會試的第二名,應與郁知秋不相伯仲,現在就讓你們分個高下。”

五人再次翻身上馬,鵠的已經挪至一百五十步,又淘汰三人,只剩郁知秋和陸過,再試一百八十步時,武臣們已經悚然動容。此時所用的弓早非尋常人能夠張開,卻仍不能射至一百八十步,姜放命人將自己所用的兩張巨弓從侍衛值房裏取出,親自送至兩人面前。兩張弓俱以腕口粗的遒木揉制,飾犀牛角,幾與人的身長仿若,弦有小指粗細,隱然作金色,陸過隨手張了一張,頓時目露詫異,對姜放道:“此弓絕非俗人可用的神物,小人僭越,不敢領賜。”

郁知秋也道:“能開此弓的人定為天下無敵的上將,小人等怎敢相提並論?”

姜放笑道:“凡是兵刃都為兇器,極陰之物。用的人少了,戾氣久居不散,主人反會身受其害。你們只當幫我個忙,替它們松坦松坦。”

兩人感佩他豁達爽快,心生豪邁,相視一笑,持弓再戰。這兩張弓除了姜放之外,只有辟邪開滿,陸過和郁知秋在馬上只能開到八成,也足以射至兩百步開外。陸過扣白翎箭,郁知秋張黑翎,戰馬飛馳,弦作金聲,六箭連發。遠處傳來內臣叫聲:“六箭都中的。”

百官忘乎所以,轟然叫好。

郁知秋圈過馬來對陸過笑道:“如此不能再比了,就算我們能射兩百步,此處也沒有那麽大的地方。”眼角轉望碧藍天際,一只燕兒高飛而過,“我們便射這只雀兒分高下罷。”

“不可!”陸過大驚,想要出手阻攔已經晚了。天上悲鳴在空中斷絕,燕子翻滾幾記,啪地落在禦前。

群臣大驚失色,姜放忙奔過來用衣袍將燕子蓋住。

皇帝神色不變,笑道:“這裏沒有地方讓你們再比,就此作罷吧。”

吉祥傳旨命武舉人重在禦前行禮謝恩。皇帝道:“武人講究的是個痛快,要的是速戰速決。不必象文闈,現在便分出名次來。”命吉祥拿過剛才所錄的成績,突然朗聲道:“拿給辟邪罷,他精通兵法劍術,看人很準,可替朕點出頭甲三名。”

乾清門內外一片死寂,過了半晌才有群臣一片低沉的嘩然。拜李師所賜,辟邪的名字如今在武舉人中間也是廣為流傳,武舉人人面上均有詫色。劉遠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喃喃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他甩開身邊學生苗賀齡攙扶自己的手,大步上前,正要說話,只見那個青色秀麗的身影已經跪在禦前,清澈的聲音猶如醍醐灌頂,“奴婢謹遵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