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李師(第3/8頁)

明珠知道他處事機密,微微一笑,自己四處散步。此時月色正濃,花香方淡,眼前忽現一片湛藍的琉璃穹頂,正如海上鱗光,靜謐無限。明珠走了近了些,才知此處佛殿相望,僧舍比肩,原是一座極宏大的寺院,稍後更有三座七層佛塔,屋檐層層高翹,直沖月華,如鳥斯革,如翚斯飛。明珠唯恐褻瀆神明,不敢高攀,只遠遠站在圍墻之上,輕頌了一句:“阿彌陀佛,了不得。”心裏才剛默默許了個願,就聽遠處有人高叫了一聲:“不可。”頓時嚇得她臉微微一燙。

“使不得,你不是他的對手!”遠處院子裏的呼聲更是高了起來。

明珠心念急轉,向院墻之內提氣躍去,剛到墻上,便聽有人呼痛大叫了一聲。

“這樣便是武舉人了麽?叫京城最高的高手辟邪來罷。”這個人聲音燦若陽光,說不出的開朗明亮,一聲大笑之後,一條黑影縱身上了對面的墻上,向北而去。明珠聽他報出辟邪的名字,不由大吃一驚,顧不得院裏的幾個人,情急之下從院子裏掠過,疾追了下去。

前面那個人身法硬朗雄健,腳程卻不如明珠,到了定環路勾陳大道附近,漸漸被她趕上。明珠好奇心切,跟得近了些,忽見前面的人似乎回了回頭,一驚之下忙閃到山墻之後,再擡頭,卻瞧不見那人的身影了。

次日午後,姜放巡視到東門的時候,看見辟邪帶著個不認識的小子要出宮,上來寒暄幾句之後,姜放道:“主子爺知不知道,高厚今天上了請罪折子,刑部所舉的罪狀一概供認不諱,稱自己在戶部的時候貪贓枉法,公飽私囊,贓款不計其數。今早便有人據他折子裏所供,再去抄家。皇帝總算松了口氣,心裏還是有些惱他逞強多時,讓皇帝下不來台。看來這便死定了。”

辟邪問:“高厚家裏安排好了?”

“好了,”姜放道,“早就將贓物安置在他家多月。”

辟邪冷笑道:“此人早年賣主求榮,如今身敗名裂,也是應得的報應。”

姜放道:“今天上值路上,屬下還聽到一個挺有趣的傳聞,都說昨晚有人親眼看到近來刺傷武舉人的那個人乃是個女子。”

辟邪身後的小子遠遠地忽然“嗤”地一笑,姜放驚訝之下,才知那個小太監原來是明珠扮的,忍不住道:“我知道了,又是明珠姑娘昨晚惹禍了吧。”

辟邪忙道:“這當真是以訛傳訛了。她不過瞧見了真兇,我們這便要去捉拿罪魁禍首。”

姜放急道:“主子爺不是不管這件事的麽?”

辟邪笑道:“那人指名兒要挑戰京城最高的高手,無論如何還是要賣他個面子。”

姜放摸不著頭腦,喃喃道:“什麽京城最高的高手?主子爺可別聽信明珠的挑唆。”回過神再擡頭看時,辟邪和明珠早已走得遠了。

辟邪和明珠換過平常衣裳,按著昨晚明珠記得的路,徑直來到定環路勾陳大道。這裏買賣人家、穿梭行人都是窮苦市井百姓,勾陳大道兩邊的小巷狹窄陰暗,住戶擁擠局促,小小的天井裏不但要晾曬衣服,還要養雞做飯,用過的臟水只管往小巷裏一潑了事,弄得汙濁不堪。明珠多少也有些潔癖,不由皺了皺眉,擡頭看見這裏的房屋怕一家失火殃及全域,都將山墻修得遠遠高過屋脊,權作隔火墻之用,對辟邪點頭道:“就是這裏了,昨晚我就藏身在這種山墻之後。”

辟邪沉吟道:“這裏都是住家,聽那人口氣是外省來的,必然現在客棧。”

明珠道:“我是在這裏跟丟的,那人當時就在兩條街外。”

“這就是了,”辟邪笑道,“前面倒是有間客棧,名叫鴻運來。”

明珠奇道:“六爺怎麽知道?”

辟邪一笑,“你六爺來這裏砸過別人的場子,還險些栽在那裏。”

明珠見他右手不自覺地抓住胸前衣服,不由笑道:“原來這裏還勾起了六爺對雷奇峰的一番新仇舊恨,六爺可要小心了。”

到底是此地最大的客棧,鴻運來門前是一條寬闊大街,行人如織,街兩邊都是小商小販,拼著命大聲吆喝。鴻運來門口也站著一個滿臉機靈的夥計,殷勤地向店裏招徠客人,看見辟邪和明珠衣衫光鮮,神情清貴,忙奔過來作揖陪笑道:“兩位哪裏遠來?打尖?住店?小店是京城有名的大客棧,又幹凈又清靜,價錢公道,童叟……”

辟邪忙笑著打住他的話頭,“我們吃飯。”

“快請快請,”夥計笑容滿面,“阿三哪,樓上雅座兩位——”

明珠跟著辟邪進店,低聲笑道:“雅座?”

果然不出所料,所謂雅座也是一張肮臟的八仙桌,四條板凳,不過拿了簾子與外面相隔。辟邪四處打量一下,點頭笑道:“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