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鬥 智(第3/4頁)

“你知不知道這個是什麽?”她問小方。

這個問題小方根本不必回答,也懶得回答。就算只有三歲大的孩子也知道這是一條小蟲。

這個女人卻說道:“如果你以為這只不過是一條蟲,你就完全錯了。”

“哦?”小方問,“這難道不是一條蟲?”

抓蟲的女孩子笑了:“這當然是一條蟲。就算是笨蛋也應該看得出這是一條蟲,只不過蟲也有很多種。”

“你的這條蟲是哪一種?”

“是會吃人的那一種。”這個女孩子說,“只要我一放手,它就會鉆入你的咽喉,鉆進你的血管裏,鉆進你的骨頭,把你這個人的腦漿、骨髓和血全部吸幹。”

她又笑了笑:“人吃鳥,鳥吃蟲,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蟲有時候也會吃人的。”

小方也笑了,因為他已經想起這個女孩子是誰了。

在拉薩,在那神秘莊嚴的古寺中,在那自從遠古以來就不知迷惑多少人的幽秘燈光下,在那已被信徒們的煙火熏黑了的青石神龕前,帶他去看那魔女吸吮人腦的壁畫,逼他在畫前立誓的就是她。

在拉薩,帶他去那神秘的鳥屋,去見獨孤癡的也是她。

那時她是個滿身泥的臟男孩。

現在她是個又幹凈又漂亮,只不過指甲裏有點泥的小美人。

這兩個人本來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可是小方相信自己這次也絕對不會看錯。

“我記得你。”小方說,“我已經認出你來了。”

“你當然應該認得我。”這個女孩子連一點否認的意思也沒有,“如果你不認得我,你不但是個王八蛋,簡直是一條豬,死豬。”

她在笑,好像是一個小女孩在跟一個很要好的小男孩開玩笑。

但是她的眼睛裏卻完全沒有笑意,連一點開玩笑的樣子也沒有。

“剛才我說過的只要我一放手,這條小蟲立刻就可以把你吸成人幹。”她問小方,“你信不信?”

“我信。”

“你想不想要我放手?”

“不想。”

“那麽你先放開我。”這個女孩子用光滑柔軟的下巴輕輕摩擦著小方扼著她咽喉的手,“這樣子,很不舒服。”

小方也在笑。因為他不但已經認出了這個女孩子是誰,有很多本來想不通的事情,現在已經想通了。

——這個女孩子在附近,獨孤癡無疑也在附近。

——獨孤癡是班察巴那的對頭,很可能就是班察巴那認為最可怕的對頭。

——那個穿劍靴的女人,無異就是班察巴那派出來刺探獨孤癡行蹤的人。

——不是刺殺,是刺探。因為班察巴那當然應該明了要刺殺獨孤癡絕不是件容易事。

——縱然只不過是偵探,卻被刺殺在這個女孩子的劍下。

殺人的利劍已被擊落,致命的毒蟲卻仍在她手裏。

小方仍在笑,這個女孩子卻不笑了,用一雙發亮的大眼睛瞪著小方: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清楚了沒有?”

“我聽清楚了。”小方說,“聽得很清楚。”

“你放不放開我?”

“不放。”

這個女孩子眼睛裏露出尖釘般的光,狠狠地盯著小方,狠狠地問小方:“你想死?”

“不想。”

“那麽你為什麽不放?”女孩子問。

“因為三點原因。”小方說,“第一,你是來殺我的,我不放手,最多兩個人一起死。在我變成人幹之前,你的脖子也斷了。如果我放手,你一定也會放手,那麽你的脖子不會斷,我卻變成了人幹了。”

“合理。”

“第二,”小方說:“現在你好像是在威脅我,碰巧我是不喜歡被人威脅的人。”

“第三呢?”

“沒有第三了。”小方答道,“不管對什麽人說,有這兩點原因都已經足夠了。”

這個女孩子又笑了。

“難怪別人都說你是要命的小方。”她看著小方,“你實在真的很要命。”

說完了這句話,她忽然已做了件很出人意料的事,她忽然把手裏這條小蟲捏死了。

無論誰能夠做出件讓人覺得出乎意料的事,通常都會覺得很愉快得意。

這個女孩子也不例外。

她看著小方,笑得愉快極了。

“我相信你一定想不到,為什麽我非但沒有把這條小蟲放在你的喉結上,反而把它捏死。”

小方的確想不到。

這個女孩子也沒有讓小方費心去想,她自己說出了她為的是什麽:

“因為就算我要殺你,也是用我的劍,不是用這條小蟲。”她挺起胸,傲然道,“我是劍客。劍客要殺人,就應該用他的劍。”

小方不能不承認這一點,也不能不承認她已經可以算是劍客。

無論誰能夠使用出那種精確有效的劍法,刺人的要害,取人的性命於刹那間,都已經絕對可以算是一位劍客,一流的劍客。可是現在這位一流的劍客忽然就像是個小女孩一樣吃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