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個故事(第6/14頁)

小弦早聽水柔清說過這嗅香公子將自己的名號改為“非醇酒不飲,非妙韻不聽,非佳詞不吟,非美人不看”的四非公子。只是他明明是花想容的父親,長得卻是這般年輕瀟灑,更是從骨子裏透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氣質來,看起來倒像是花想容的哥哥。

“非也非也。”小弦也不相讓,學著花嗅香的語氣大聲道,“我看你不是四非公子,而是他的弟弟五非公子?”這下連水柔梳也忍不住開口問:“為何是五非?”小弦吐吐舌頭:“看他一上來就說我是笨小子,只怕還有一項‘非孩童不欺’才對。”言罷已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花嗅香也不生氣,哈哈大笑,對水柔梳道:“奇了奇了,這小孩子見了我等這般名動江湖的人物為何一點也不驚慌?莫非在娘肚子裏就吃了驚風散麽?”他卻不知小弦這些日子來分別見了林青、蟲大師、妙手王、鬼失驚、寧徊風、龍判官、景成像、物天成等各式人物,別說見了他,就算見了天下第一高手明將軍怕也是如此悠然。

水柔梳輕輕一啐:“胡吹自己名動江湖,也不怕人家小孩子笑話。”

小弦從林青、蟲大師及花水二女的言談中早就喜歡上了這個蹁躚樓主花嗅香。此刻見他言行奔放不羈,一雙眼睛中卻隱隱流露著睿智的光芒,更覺投自己所好,相比之下便是心中最為崇拜的暗器王林青亦多了一份令人不敢貿然接近的肅然之氣。聽花嗅香說自己在娘肚子裏吃了驚風散,更是樂不可支,與他笑成一團。

水柔梳看一大一小兩個男子笑得如此開懷,苦忍笑意甚覺辛苦,勉強道:“花兄既已出場,那我就先行告辭。小弦有空不妨來溫柔鄉玩。”花嗅香大手隨意一揮,算是給水柔梳告別,眼睛仍是望著小弦:“溫柔鄉處處是美人,你小小年紀可別學我到處拈花惹草。”聽花嗅香一本正經說自己拈花惹草還頗為自得,水柔梳再也忍不住一腔笑意,連忙垂下頭深怕被二人看到。一邊走一邊輕撫啼湘琴,琴韻尚繞空中不散,人卻已然杳然無蹤。

待二人笑夠了,小弦奇道:“水姐姐為何這就走了?難道她用琴音引我來此就是為了算算我能在‘繞梁余韻’下支撐幾步麽?”花嗅香一挑大指:“這聲水姐姐叫得好。若你也隨別人叫一聲水鄉主,我轉頭就走,半句話也不與你多說。”小弦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趁勢道:“那我叫你花兄可好?”花嗅香一愣,隨即將口附在小弦耳邊,神神秘秘地道:“只有我二人時倒不打緊,若有別人在場你可得給我留些面子。”小弦萬料不到他會應允,搖頭失笑:“不好不好,這樣容姐姐下次見我豈不該叫我叔叔了?真真是全亂了套。我看我還是勉強吃些虧,喚你一聲花叔叔吧!”“勉強吃些虧?”花嗅香瞪大眼睛,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小弦渾不解這四大家族中如此重要的二人為何會來找上自己,心中藏著百般疑問,偏偏這蹁躚樓主不急不忙,只顧東拉西扯,一時倒真拿這個“長輩”沒有辦法。

西面天空驀然一黯,夕陽已然落下。

小弦漸漸看不清花嗅香的面目,惟見那如孤峰獨聳的鼻梁下一方濃暗的陰影。花嗅香終於止住了笑,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小弦一語不發。小弦被他盯得左右不自在,不知剛才還嬉笑怒罵的花嗅香何以一下子像變了個人,剛想說話,卻覺對方眼中精光一閃,觸體灼然生疼,心頭就是莫名地一顫,咬住嘴唇不敢開口。

花嗅香沉吟良久,方才緩緩道:“水鄉主先以‘繞梁余韻’誘你來此,在你昏睡時又以‘素心譜’試圖化去你心頭戾氣,日後有天你自當會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小弦本還想譏笑他自己為何又稱水柔梳為“水鄉主”,但聽花嗅香語氣鄭重,更有那一道幾可刺透人心的目光,終於不敢太過放肆,乖乖應了一聲。心中卻不明白他語中所指的苦心是什麽?自己的傷勢不是已被景成像治好了麽?如何還會有什麽戾氣?

花嗅香見小弦欲言又止,擡手截住他的話:“今日我來此,只為對你說幾個故事。你能領悟多少、日後何去何從,便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小弦更是摸不到半分頭腦:先有莫斂鋒給他講述一番,再有水柔梳引他來到此處,現在花嗅香又要給他講故事。自己一個小孩子為何一日之內得四大家族中這些重要人物如此看重?實在是搞不明白。好在小弦生性隨遇而安,倒也不為此傷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呀,我最喜歡聽故事,你說吧。”

花嗅香斜靠在樹上一動不動,卻再沒有那份懶洋洋的神態,目光仍是緊緊盯著小弦,只是不再那麽灼人。

“昔有高僧住於高山,每日肩挑二桶往來於山下挑水澆園。桶裂及腰,山路崎嶇,每次僅半桶而歸,旁人均惑而不解,問其何不修桶挑水,以免於徒勞?”花嗅香的語氣一轉凝重,再不似初見時的跳脫,“你猜這個高僧如何回答?”小弦心中想出了好幾種解釋:或是高僧勤於練武,或是無聊打發時間……但見花嗅香目光閃爍,料想必是有非常答案,當下搖搖頭,不敢輕易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