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個故事(第5/14頁)

“你醒了。”白衣女子淡淡道。她的聲音清越而虛渺,恍似近在耳邊低語,又似遠在天邊傳音。“清……”小弦才一出口立時啞然收聲。雖然這個女子從側面看起來很像水柔清,但卻有種水柔清不能比擬的矜嚴氣質,若水中的客愁,絲蘿的幽夢。

白衣女子轉過臉來:“清兒哪有我這麽老?”

高盤的發髻,柔順的長發,淡雅的面龐,玲瓏的眉宇……或許,她已不再年輕,因為她已沒有迫人眼目的艷光、態肆飛揚的笑容。而且,若沒如許歲月的打磨,流轉年華的沖洗,亦不可能擁有她這份傾蓋天下的絕代風華!但小弦仍可以確定:她一點也不老!雖然,他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紀。

“你是誰?”小弦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這位華貴氣質更甚於絕世容顏的女子,恍若做了一場尚未醒來的綺夢。白衣女子不答,垂頭輕輕撥弄著手中一尾裹於青綢間的瑤琴,清吟道:“抱琴倚斜陽,瑤池燕啼湘。這把琴的名字便叫做‘啼湘’。”

小弦望著她手上那把極具古意的瑤琴,漸漸憶起剛才的事:“是你用琴聲將我引來的?”白衣女子輕輕點頭:“以你的微淺武功,竟然走了五百二十七步後方被我的‘繞梁余韻’所惑。《天命寶典》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小弦一怔,她竟連自己走了多少步都知道?

不知為何,雖然這白衣女子語氣漠然,小弦卻仍能覺出她對自己的一番誠摯善意。不但沒有絲毫的懼怕,反而有種很親近的感覺,脫口問道:“一般人要走多少步?”白衣女子悠悠道:“昔日華東獨行大盜孟通,聽我這曲‘繞梁余韻’後在太行山上疾行二千四百三十三步後方才不支倒地……”

小弦本以為白衣女子誇自己走的步數較多,頗有些得意洋洋,聞言大是沮喪。自己就算武功遠不及那什麽華東大盜,但卻比他足足少走了四倍有余,氣呼呼地道:“你既然明知我的武功微淺,為什麽還要如此調笑於我?”白衣女子正色道:“不然。那孟通內力不凡,起初拼盡全力抵禦我的琴音,直走到二千一百一十七步時方踏入我‘啼湘’琴的節奏,由入韻到暈迷亦僅有三百一十六步;而你走到第二十二步便合拍而行,卻再走了五百零五步方被琴音惑住,其間足足走了四百八十三步之多,如何能讓我不吃驚?”

小弦驚得張大眼睛:“你一定從小就精於算術。”白衣女子忍不住微微一笑,霎時面容如平地生波,將那份矜嚴之態一掃而空:“那你可知自己為何不到三十步就應我節奏而行了?”

小弦一想那華東大盜走了二千多步才踏入琴意中,自己確是比人家差得太遠,大是氣餒,撅起小嘴:“我武功差嘛。”“你不要看不起自己。”白衣女子搖搖頭,“若是你知道自己差點把我的琴韻都引到你步伐的節奏中,你又做何感想呢?”“真的?”小弦一跳而起,拍手大笑。他的心情被這白衣女子弄得乍起乍落,時而興奮時而沮喪,卻偏偏沒有絲毫不悅,只覺得在她面前可以盡情展現自己的喜怒哀樂而不怕她笑話,這種感覺確是從來沒有過的。

白衣女子見小弦如此興高采烈,忍不住又是一笑,隨即醒悟到以自己靜悟多年的心力仍不能及時克制情緒,居然破天荒地連連發笑,心頭微震:看來《天命寶典》確是能暗中惑敵於不知覺中,果不愧是道家極典!

小弦猶是大呼小叫:“為什麽會這樣呢?好姑姑你告訴我吧!”白衣女子的臉上差點又被小弦這一聲“好姑姑”叫出一抹笑容,連忙運功止住,淡淡一嘆:“看來景閣主果是沒有說錯,你確是深種慧根,所以我琴音一發你立生感應。也正因如此,‘繞梁余韻’這等純以精神力施為的音攝之術對你幾乎沒有效用。”

聽白衣女子說出景成像的名字,小弦脫口問道:“你是誰?”“都說你聰明,我卻看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笨小子。”一個似是半醉半醒的男聲驀然傳來,“如此妙韻天成,溫婉纖柔,除了溫柔鄉主水柔梳,還能有誰?”

小弦轉頭看去,一個白衣男子已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灑然而不經意地斜靠在一棵大樹下。同樣是不染一塵的衣衫,穿在白衣女子身上,給人呈現出一種純粹至極點的美態;而穿在這個男子身上,卻似是遮著一個懶洋洋、倦怠至極的身影,讓人直可從那份漫不經意的神態中讀出一抹釀然醉意來。耳中猶聽那白衣女子漫聲道:“花兄過獎了,若單以琴韻而論,我便遠遠不及秀姨。”

小弦早有些猜到白衣女子是溫柔鄉主水柔梳,經那白衣男子證實,倒也不見吃驚。聽水柔梳稱其為“花兄”,腦中靈光一閃,嘴上卻是笑嘻嘻道:“我可不是笨小子,就算認不出溫柔鄉主,但至少還可以認出蹁躚樓主嗅香公子來。”“非也非也!你依然是個笨小子。”白衣男子誇張地大叫,“我可不是嗅香公子,我乃四非公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