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丹心堅似鐵(第4/6頁)

那白衣人一聲輕咳,掀起面紗,一口鮮血吐在雪地上,嫣紅如同梅瓣,他嘆息道:“此人果然是好對手,只可惜我沒有時間和你好好切磋,這般死了想必你也不會甘心吧。”說罷收回長鞭,歐元寧的屍首墜落在地上,激起雪塵漫天。那白衣人走回原處,抱起幾乎被積雪掩蓋的古琴,看也不看倒在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體,舉步向園內走去。

陸燦只覺胸中血氣上湧,氣喘籲籲,這些日子以來的折磨,讓他再也無力和這青年宋逾相抗,不過百余招,他便已經不能支撐,見這青年依然是神采奕奕,他不由輕聲一嘆,退出戰圈,倚在墻壁上,道:“你究竟是何人,若真是尚維鈞心腹,現在就應該殺我才是,看你並無殺意,莫非真如我所料,你竟是雍人細作。”

宋逾淡淡道:“大將軍過慮了,我非是雍人細作。”口中說著輕描淡寫的話語,他的目光卻仿佛透過無盡飛雪,看向那不可測的深處。

這時候白衣人已經到了近前,他的目光在陸燦身上一掠而過,在宋逾身上停留了一瞬,宋逾心中一顫,悄然退到陸燦身後,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可是他卻知道此人既然能夠冒充天機閣主,必然是先生知交心腹,所以不由心中驚懼,此刻反而是陸燦更能夠令他安心。那白衣人卻是不曾說些什麽,身影忽然疾退,轉瞬消逝在飛雪中。陸燦目中閃過驚疑,回頭看了宋逾一眼,見他神色沉默中隱隱有些不安,陸燦心中微動。

喬氏園之外,率眾阻攔前來劫獄的義士的,除了尚維鈞的心腹武士之外,還有一些勁裝女劍手,她們的首領有兩人,這兩人都是輕紗覆面,一人華衣盛妝,一人青衣素服,劍氣如霜,往來縱橫,進攻一方,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們手中,直到丁銘以一人之力攔下這兩人之後,才穩住了局勢。丁銘很快辨認出了這兩個女子的劍法,鳳儀門在江南數年,丁銘也見識過她們的劍法,不過今日一戰,丁銘才真得見識到了鳳儀門的厲害。兩個女子雙劍合璧,劍勢宛然遊龍驚鴻,縱橫捭闔,華美狠辣,若非是丁銘也是劍術高手,當真是難以匹敵。

戰了兩刻時間,丁銘發覺自己這一方死傷慘重,若非是仗著在吳越戰場磨練出來的戰陣,對著這些豪門鷹犬,還真是難以取勝,而且現在敵方援軍未到,一來是喬氏園偏遠,二來是禁軍中也多有敬重陸燦之人,被丁銘安排的人手暗中說服勸阻,故意拖延,但是時間若是太久了,只怕就不能阻住援軍了。就在他心焦之時,一個白衣人從園中緩緩而出,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身如飛絮一般,飄向那華服女子身後,一掌擊去。那女子覺出身後掌風如利刃,傾力閃躲,雖然避開這一掌,但是再也不能和同伴聯劍對敵,那青衣女子原本專心致志地和同伴聯手,這一下卻是露出了大大的破綻。丁銘一聲輕叱,劍如流虹,血光飛濺,那青衣女子嬌軀一抖,鮮血瞬間滲透了衣衫,仆倒在地。

丁銘毫不猶豫,身劍合一,接著飛身向那華服女子撲去,那華服女子見到同伴委地,一聲驚呼,轉身逃去,但是丁銘這一劍摧枯拉朽,一去不回,竟是生生刺入那女子背心。那華服女子一聲痛呼,反手一劍,便如電閃一般,丁銘只覺眼前劍光一閃,那一劍已經奔心口而來,他棄劍急退,那劍勢卻如附骨之俎一般,眼看就要刺入他的心口,卻是嘎然而止,竟是一條黑色長鞭纏住了劍身。丁銘松了一口氣,順著長鞭看去,卻見正是天機閣主出手相救。這時候,那華服女子嬌軀才緩緩倒在地上。丁銘心中一寒,心道,只看這瀕死一劍,這女子的劍術其實不弱於自己多少,若是她肯鼓起勇氣和自己交手,絕不會敗得這樣快的,鳳儀門的女劍手果然名不虛傳。

丁銘心中正在胡思亂想,耳中傳來裂帛一般的琴音,他神思一震,卻見那白衣人指著園中,雖然看不到神情,卻明顯流露出不豫之色,丁銘不由有些慚愧,也顧不得外面還在纏戰,跟著那白衣人向園內奔去。臨來之前,有約在先,丁銘需要去勸陸燦答應和他們離開建業,只是被阻在外面許久,丁銘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情,連忙過去拔起長劍,轉身向園內走去,那白衣人目光一閃,看外面仍是相持之局,便隨之走入園內。

在丁銘隨著那白衣人走入園中的時候,鳳儀門的女劍手已經看到兩位首領倒在地上,兩個勁裝女子拋下交手的敵人,仗劍奔了過來,那華服女子已經渾身冰冷,沒有氣息,那青衣女子卻只是昏迷了過去,當兩人匆匆給她裹傷服藥之後,那青衣女子終於緩緩醒來,她的目光在那華服女子身上停了片刻,眼神中滿是哀痛和絕望。一個勁裝女子低聲道:“七姑娘,要不然我們趕快退走吧。”話語中滿是懼意。青衣女子搖頭道:“我們已沒有回頭路可走,先將二姐的屍首擡到邊上,你們都去,別放過一個來犯之人,施放二姐身上的求援信號,召城中弟子前來相救。”那女劍手聞言淚落,走回那華服女子身邊,從她身上取出一個桑紙包裹的小球,震腕向空中投去,那小球受到震動,火花飛濺,從中分裂,一道火焰沖天而起,在半空中化成一只彩鳳模樣,更是發出鳳鳴也似的聲音,驚徹寒夜。青衣女子微闔雙目,珠淚滾滾而下,低聲道:“二姐,三姐,你們都這樣去了,我為何還要這樣辛苦地活著。”寒冷漸漸襲來,青衣女子的意識緩緩散去,珠淚已化成兩行冰霜,凝在如美玉一般的面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