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置酒弄丸招薄怒 還書貽劍種深情(第5/16頁)

周綺勸道:“冰姊姊你別難過,咱們定能把四爺救出來。”駱冰拉著她手,微微點頭,淒然一笑。

周仲英又問:“文四爺是怎樣受的傷?”駱冰道:“眾兄弟分批來迎接少舵主,我們夫婦是最後一批,到得肅州,忽有八名大內侍衛來到客店相見,說是奉有欽命,要我們前往北京。四哥說要見過少舵主後,才能應命,那八名侍衛面子上很客氣,但要四哥非立刻赴京不可。四哥犯了疑,雙方越說越僵,動起手來。那八名侍衛竟都是特選的高手,我們以二敵八,漸落下風。四哥發了很,說我奔雷手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讓你們逮去。一場惡戰,他單刀砍翻了兩個,掌力打死了三個,還有兩個中了我飛刀,余下一個見勢頭不對就溜走了。但四哥也受了六七處傷。廝拚之時,他始終擋在我身前,因此我一點也沒受傷。”

駱冰講到丈夫刀砍掌擊,怎樣把八名大內侍衛打得落花流水,說得有聲有色。周綺聽得發了呆,想像奔雷手雄姿英風,俠骨柔腸,不禁神往,隔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忽然轉頭,向徐天宏瞪了一眼,滿臉不屑之色。徐天宏如何不明白她這一瞪之意,心道:“四哥英雄豪傑,當世有幾人比得上?你說我徐天宏不及四哥,誰都知道,又何用你說?”

駱冰道:“我們知道在肅州決不能停留,挨著出了嘉峪關,但四哥傷重,實在不能再走了,就在客店養傷,只盼少舵主和眾兄弟快些轉來,哪知北京和蘭州的鷹爪又跟著尋來。以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徐天宏道:“皇帝老兒越是怕四哥恨四哥,四哥眼前越無性命之憂。官府和鷹爪既知他是欽犯,決不敢隨便對他怎樣。”周仲英道:“老弟料得不錯。”

周綺忽向徐天宏道:“你們早些去接文四爺就好了,將那些鷹爪孫料理個幹凈,文四爺既沒事,你們也不用到鐵膽莊來發狠……”周仲英連忙喝止:“這丫頭,你說甚麽?”徐天宏道:“因為少舵主謙虛,說甚麽也不肯接任總舵主,一勸一辭,就耽擱了日子。再說,四哥四嫂一身好武藝,誰料得到會有人敢向他們太歲頭上動土呢。”周綺道:“你是諸葛亮,怎會料不到?”

徐天宏給她這麽蠻不講理的一問,饒是心思靈巧,竟也答下上來,只好不作聲。周仲英道:“要是七爺料到了,我們就不會識得紅花會這批好朋友了。單是像陳當家的這樣俊雅的人品,我們在西北邊塞之地,輕易哪能見到?”轉頭向駱冰道:“他夫人是誰?不知是名門閨秀呢,還是江湖上的俠女?”駱冰道:“陳當家的還沒結親呢。”周仲英就不言語了。

駱冰笑道:“咱們幾時喝綺妹妹的喜酒啊?”周仲英笑道:“這丫頭瘋瘋癲癲的,誰要她啊?讓她一輩子陪我老頭子算啦!”駱冰笑道:“等咱們把四哥救出了,我和他給綺妹妹做個媒,包你老人家稱心如意。”周綺急道:“你們再說到我身上,我一個兒要先走了。”三人微笑不語。

隔了一會,徐天宏忽地噗哧一笑。周綺怒道:“你又笑甚麽了?”徐天宏笑道:“我笑我的,跟你有甚麽相幹?”周綺心中最藏不下話,哼了一聲,說道:“你笑甚麽,當我不知道麽?你們想把我嫁給那個陳家洛。人家是宰相公子,我們配得上麽?你們大家把他當寶貝兒,我才不希罕哩。他和我爹打的時候,面子上客客氣氣,心裏的鬼主意可多著呢。我寧可一輩子嫁不掉,也不嫁笑裏藏刀、詭計多端的家夥。”周仲英又好氣又好笑,不住喝止。可是周綺不理,連珠炮般,一口氣說了出來。

駱冰笑道:“好了,好了!綺妹妹將來嫁個心直口快的豪爽英雄。這可稱心如意了吧?”周仲英笑道:“傻丫頭口沒遮攔,也不怕七爺和文奶奶笑話。好啦,大家睡一忽兒吧,天亮了好趕路。”四人從馬背取下氈被,蓋在身上,在大樹下臥倒。

周綺輕聲向父親道:“爹,你可帶著甚麽吃的?我餓得慌。”周仲英道:“沒帶呀。咱們明兒早些動身,到雙井打尖吧。”不一會,鼾聲微聞,已睡著了。周綺肚子餓,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看身旁的駱冰似已入了睡鄉,忽見徐天宏輕輕起來,走到馬旁。

周綺好奇心起,偷眼凝視,黑暗中見他似是從包袱中取了甚麽物事,回來坐下,將氈被擁在身上,竟吃起東西來。周綺翻了個身,不去看他。哪知這小子十分可惡,不但吃得嘖嘖有聲,而且頻頻“唔唔”的表示贊賞。周綺忍不住斜眼瞧去,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不由得饞涎欲滴,饑火難忍,只見他手中拿著白白的一塊,大口咬嚼,身旁還放著高高的一疊,分明是肅州的名產烘餅。原來他在杏花摟時去樓下一轉,就是買這東西。周綺一路上和他擡杠為難,這時哪能開口問他討吃,心想:“快些睡著,別盡想著吃。”豈知越想睡越睡不著,忽然間酒香撲鼻,這家夥無法無天,竟仰起了頭,在一個小葫蘆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