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置酒弄丸招薄怒 還書貽劍種深情(第3/16頁)

孟健雄、宋善朋等將周英傑屍身入殮,葬在莊畔。周綺伏地痛哭,周仲英亦是老淚縱橫。陳家洛等俱在墳前行禮。

不久,無塵、陳家洛、陸菲青三撥人馬先後啟程,最後是周仲英及宋善朋等大隊人夥動身。到趙家堡後,當地百姓已知鐵膽莊失火,紛來慰問。周仲英謝過了,去相熟銀鋪取了一千兩銀子,打了尖,即與宋善朋等分手,縱馬向東疾馳。

一路之上,周綺老是跟徐天宏作對,總覺他的一言一動越瞧越不對勁,不管周仲英板臉斥責也好,駱冰笑著勸解也好,徐天宏下氣忍讓也好,周綺總是放他不過,冷嘲熱諷,不給他半分面子。後來徐天宏也氣了,心道:“我不過瞧著你爹爹面子,讓你三分,難道當真怕你?我武諸葛縱橫江湖,成名的英雄豪傑哪一個不敬重於我,今日卻來受你這丫頭的閑氣!”他一騎馬索性落在後面,一言不發,落店吃飯就睡,天明就趕路,一路馬不停蹄,第三天上過了嘉峪關。

周仲英見女兒如此不聽話,背地裏好幾次叫了她來諭導呵責。周綺當時答應,可是一見徐天宏,忍不住又和他擡起杠來。周仲英心想若是老妻在此,或能管教管教這一向寵慣了的女兒,現下她負氣出走,不知流落何方,言念及此,甚是難過,見徐天宏悶悶不樂,又覺過意不去。

當晚到了肅州,四人在東門一家客店住了。徐天宏出去了一會,回來說道:“十四弟還沒追上四哥,也沒遇上西川雙俠。”周綺忍不住插嘴:“你又怎麽知道?瞎吹!”徐天宏白了她一眼,一聲不響。

周仲英怕女兒再言語無禮,說道:“這裏是古時的酒泉郡,酒最好。七爺,我和你到東大街杏花樓去喝一杯。”徐天宏道:“好。”周綺道:“爹,我也去。”徐天宏噗哧一笑。周綺怒道:“你笑甚麽?我就去不得?”徐天宏把頭別過,只當沒聽見。駱冰笑道:“綺妹妹,咱們一起去。為甚麽女人就不能上酒樓喝酒?”周仲英是豪爽之人,也不阻止。

四人來到杏花樓,點了酒菜。肅州泉水清洌,所釀之酒,香醇無比,西北諸省算得第一。店小二又送上一盤肅州出名的烘餅。那餅弱似春綿,白如秋練,又軟又脆,周綺吃得贊不絕口。酒樓之上耳目眾多,不便商量救文泰來之事,四人隨口談論路上景色。

周仲英忽向徐天宏道:“貴會陳當家的年紀輕輕,一副公子哥兒的樣子,居然精通各家各派拳術,真是從所未見。他和我比拳之時,最後所使的那套拳法怪異之極,不知是甚麽名稱。七爺可知道麽?”周綺心中也一直存著這個疑團,聽父親問起,忙留神傾聽。

徐天宏道:“我和陳當家的這次也是初會。他十五歲上,就由我們於老當家送到了天山,拜天池怪俠為師,一直沒回江南來。只有無塵道長、趙三哥幾位年長的香主在他小時候見過。這套拳法,我瞧多半是天池怪俠的獨創。”周仲英道:“紅花會名聞大江南北,總舵主卻竟像是位富貴公子,我初見之時,很是納罕,只覺透著極不相稱。後來跟他說了話、交了手,才知他不但武功了得,而且見識不凡,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這真叫做人不可以貌相。”徐天宏和駱冰聽他極口稱揚他們首領,甚是高興。只是駱冰想到丈夫安危難知,又擔心他受公差虐待,自是愁眉不能盡展。

周仲英道:“這幾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人物,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幾番新。就像你老弟這般智勇雙全,江湖上就十分難得。總要別辜負了這副身手,好好做一番事業出來。”徐天宏連聲稱是。他是答應周仲英“好好做一番事業”的勉勵之言,周綺卻哼了一聲,心道:“我爹贊你好,你還說是呢,也不怕醜!”

周仲英喝了口酒道:“一直聽人說,貴會於老當家是少林派高手,和我門戶很近。我久想見他一面,向他討教,但一個在江南,一個在西北,這心願始終沒了,他竟撒手西歸。我常在打聽他的師承淵源,可是人言言殊,始終沒聽到甚麽確訊。”徐天宏道:“於老當家從來不提他的師承,直到臨終時才說起,他以前是在福建少林寺學的武藝。”周仲英道:“我是河南少室山少林寺本寺學的。北少林南少林本是一家,我跟於老當家雖非同寺學藝,卻也可算得是同門。”又道:“我曾聽人說,紅花會總舵主的武功跟少林家數很近,我心下很是仰慕,打聽他在少林派中的排行輩份,卻無人得知,心下常覺奇怪。以他如此響當當的人物,若是少林門人,豈有無人得知之理?我曾寫了幾封信給他。他的復信甚是謙虛,說了許多客氣話,卻一字不提少林同門。”

徐天宏道:“於老當家不提自己武功門派,定有難言之隱。他一向是最愛結交朋友的,以老前輩如此熱腸厚道,若和於當家相遇,兩位定是一見如故。”周綺冷冷的道:“紅花會的人哪,很愛瞧不起人。冰姊姊,我可不是說你。”徐天宏不去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