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第4/17頁)

丁婉卿點頭道:“這樣子好一點,自己的良心也安一點,但不知又有什麽要我效力的?”

張玉朗看看譚意哥道:“小侄這最後三件案子著手的對象都在長沙城中,名單是胡師兄所擬,但是他們的底細卻由小侄調查過了,為惡雖輕重不等,是其罪過卻是確定無可誤。”

丁婉卿道:“那幹脆就把罪狀告將官裏,由官方去懲治他們,不是更好嗎?”

張玉朗笑笑道:“婉姨,你見多試廣,不該說這種隔靴抓癢、不著邊際的話的。”

“隔靴抓癢、不著邊際?玉少爺,話是怎麽說呢?”

“如果王法能治得了的罪,就不必要小侄多事了,這些人都是神通廣大之徒,他們為惡害人的手法很高明,根本不著痕跡,有的雖然有證據可循,可是苦主都是鄉下無知的愚民,早已被個官字嚇得膽戰心寒,那裏還有膽子去告發他們,話又說回來,就算鼓勇告了,錢可通神,也落不著一個公道,向來官司打的是銀子,俗語說-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丁婉卿不禁默然,她這才想到自己那句話實在說得太欠缺學問了。

先前她順口而出,覺得挺有道理,是因為她替很多客人出過主意,如何經過訟事而取得個公道,一直都很順利,使她以為司法是很公平的。

經過張玉朗一說,她才想到向她問計的人都是有錢的人,而她所提供的主意也無非是如何打通關節,運動有關司員,取得官司上的勝利。

“官司打的是銀子,可不是理。”

這句話使她深深地體會到訟案中種種的黑暗與不平,而張玉朗所要代替出頭的,全是那些沒錢打不起官司的升鬥小民。

因此她郝然地道:“我真是太淺陋了,說出那種沒知識的話來,玉少爺,依你說要我如何出力呢?”

張玉朗沉吟片刻才道:“那三人恐怕婉姨都認識,對他們的底細較為清楚一點,不知能否為小侄提供一些線索,使小侄有所斟酌,嫁給他們應得的懲誡。”

“這……你說說看,我不一定全認識,你也明白,我已經收山兩年了,有些人,你倒是問意哥還好一點。”

譚意哥笑道:“我的堂差多半是應酬酢會,談不到什麽正經事的,只有經常還來找你的人,才會向你吐露一些底細,玉朗要的就是這些,像那個楊大年……”

丁婉卿忙道:“楊大年!這我就不便幫忙了,他是我的好朋友,玉少爺,我說的好朋友跟曲巷中姑娘們的恩客不同,他把我當作一個知己的朋友,什麽都告訴我,你們要整他,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不聞不問,卻不能……”

譚意哥卻正色道:“娘,這件事你不但該幫忙,而且還責無旁貸,那個楊胖子並沒有把你當作心腹知己,對你說的全不是真話,結果你還給他出主意,拉上了線,活活地坑死了人家一家、你雖然不明內情,卻也難逃責任。”

丁婉卿不禁為之嚇了一大跳道:“我做過什麽了?”

譚意哥道:“我聽你說過,你曾經為他活動過,幫他奪回了祖塋被人侵占的墓地。”

丁婉卿道:“是啊,對方是個農民,原是他家的佃農,在楊家祖塋的空地上辟作種菜的園子,楊胖子想到地空著也可惜,讓他用用也沒關系,那知道他們竟然霸住了不肯歸還……”

張玉朗嘆道:“婉姨,這是他的一面之詞,而且也語病百出,祖塋墓園留用地,事關風水,豈肯容外人在上面隨意挖動墾植!”

一句話把丁婉卿說怔住了,很多人家的祖塋所在,為了怕牧兒把牛羊驅入踐踏,特地還砌了圍墻隔開,更別說是讓人在祖宗頭上動土施肥了。

只恨當時未經細思,就把這個當作事實了。

因此忙道:“事情的真相如何?”

張玉朗道:“真相很簡單,土地原是人家的,世代相傳幾百年了,那家人一直在那上面種種菜,種點果樹,稱不上什麽入息,所以沒有署券,也沒有納稅徼賦,但是人家祖居在上也有幾百年了,產權應無疑問,只因地方與楊家的祖塋相去不遠,楊大年請了個風水先生來看了,說那塊地是藏龍穴,若能遷祖墓於斯,後人必可封侯拜相,世代不陵……”

丁婉卿道:“他可以出錢買下來呀,這個死胖子在那上面花掉的錢,足夠買十頃良田的了。”

張玉朗道:“不錯!他花的錢的確有那麽多,可是對方卻把一個家給拖垮,人家靠著那片果園跟菜園子,維持一個小康之家,安樂融融,生活得很快活,更因為地處得偏遠一點,幾度兵燹,都沒有受到蹂躪波及,一片世外福地,都是無價之寶,更何況祖居之地,人家不肯賣也是常情呀,楊大年幾次纏訟,都吃了敗仗,因為事實太明顯了,誰到現地去一看都幫不了他的忙,他花了錢,被告的那一方多少要陪著他化下去,人家可不像他那麽有錢,弄到後來,幾乎是筋疲力盡了,然而畢竟保住了祖產,心裏還能舒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