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第6/22頁)

丁婉卿道:“老爺子,我實在擔心。”

及老博士道:“沒什麽好擔心的,這麽大的人了,還弄丟了不成,我只想到有一個可能……”

“什麽可能?”

“她急著追趕受傷的兔子,腳底下不擇路,絆著摔了一跤,跌昏了過去,所以才沒聽見我們的呼喊……”

丁婉卿道:“我也怕是有此可能,要是碰上尖石塊上傷了那兒,人又昏迷不醒,血流不止,那可怎麽辦?”

及老博士道:“你別想得那麽多事,這地上草叢那麽厚,就是摔上一跤,也跟在地氈上跌一跤一樣,那會傷著了。”

這話說著他自己也知道靠不住,如果不會傷著,跌昏的可能性也很小。

這兩個人反正都是在一面著急、一面安慰對方而已,就這樣一路尋找下去,居然也走了四五裏,耳邊聽得水聲潺潺,已經到了懸崖邊上,丁婉卿道:“這還有河啊?”

“那條小比下有一條小澗,雨後就有流水,春秋的雨水較勤,所以才會有水,冬夏兩季都是幹幹的。”

來到澗邊,只見壁下深有數十丈了,急流滾滾,忽然兩人都不約而同興起了一個不祥之念--譚意哥會不會落下去了?

及老博士連連地道:“不會的,不會的。意哥這孩子又不是傻瓜,又沒什麽想不開的地方,不會往下跳的。”

說歸說,他還是向上遊找去,因為那兒有個最狹的地方,也是他當年越過去的地方,雖然不太可能,但仍要去看一看才死心。

到了那兒,兩個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因為那個地方,不知道誰架了一道索橋,通向對岸,所謂索橋,不過是兩根山並排,中間隔有尺許,橫縛著一段尺多長的樹枝,兩岸的地下各打了兩根地樁綁住了山。然後又在兩岸,各選了一顆樹在身上綁了一根麻繩,作為扶手之用。

這實在是最簡便的吊橋了,沒有膽子的人還不敢走過,可是現在扶手的繩子斷成了兩截,而橋身上的樹枝也斷了一根,臨風搖晃著。

橋的構段上有一兩根還有著血,那是兔子的血。

最讓他們怵目驚心的是斷去的一根橋枝上,還掛著一張弓,正是譚意哥用的那張。

兩個人都呆住了,呆了半晌,丁婉卿哭了出來道:“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及老博士頹然地坐了下來道:“婉卿!別哭!別哭!意丫頭未必見得就掉了下去。”

丁婉卿哽咽著道:“老爺子你別說那些使我寬心的話了,人是一定掉下去了,一定是橫擋一斷,她全身的重量都落到那根扶手的繩子上,吃不住重,才掉了下去,手裏的弓才掛在斷木上……”

這是合情合理的揣測,及老博士無話可說,想想道:“好在底下有水,就是掉了下去,也未必會死。”

“可是意哥又不會泅水。”

“你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不知道,我從十歲就把她帶過來了,至少對她的情形有個了解吧。”

及老博士道:“那你可不比我清楚了,他閑下跟我談起過,小時侯跟一個姓張的木匠……”不錯,他叫張文,是個很實心的人。“”她說張文好喝酒,經常醉醺醺的,也不理她的生活,她只得自己調理了,夏天的晚上。,水井離住的地方太遠,她挑不動水,提水又太辛苦,就溜到河裏去洗澡,同時也摸些田螺,用小網捕些魚蝦之類,第二天賣了換米……

“”這孩子小時候是很苦,我怎麽沒聽說呢?“”這些事並不是愉快的記憶,她只是在偶然的機會中有了感觸,才提起一談,但由此可以知道她是會泅水的。“丁婉卿的心有點動了道:“若是會泅水,落下去立刻浮起來,順著水流,一面沖,一面向上邊遊,倒是不會有危險,這水看來不太深吧。”

及老博士道:“不;很深,要深水才好,掉下去不會碰傷人,立刻能把人浮起,若是水淺反而糟了,下去碰上石頭,倒是真的沒命了。”

丁婉卿探頭看了一陣才道:“老爺子她要是浮上來了,應該在兩邊岸才對?是嗎?”

及老博士道:“不對,水流很急,總要隨水沖一陣,而且,這兩邊都是絕壁,到了岸邊也爬不上來,所以我想她一定是順流而下,到比較平坦的地方才登岸。”

“老爺子,這水通到那兒?”

及老博士道:“這個我倒是沒有詳細問過,不過在我的印象中,從這個地方過去,就是寧鄉縣,寧鄉城外,有渭水,對了,這兒是渭水的上遊,這兒下去就是個叫檀木橋的小鎮,陸象翁陸老兒的老家就在那兒,跟我們住的如意鄉,僅僅相去十來裏,我們常在村頭上見面的……”老爺子,別說那麽多了,我們快上檀木橋去找她吧。“及老博士道:“急也沒有用的,這會兒她恐怕已到了檀木橋了,等我們回到家裏,她已經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