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危字組(第7/20頁)



這個小小的願望藏在心裏,呂書維從沒說出口。可是狐紅衣靈慧過人,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兒子滿月的時候,她對丈夫說:“那天離開水雲村是負氣,父母的情分,又怎麽割舍得下呢?你不如紙劍傳書,道一聲平安,也免得他們牽掛!”

呂書維一聽正合心意,於是寫下書信,先說成婚生子,—切安好,又說這裏盡管臨海,可是悠閑富足,不勞父母掛念。

傳書發出以後,過了一個多月,這天下午,呂書維攜妻抱子,一如平時走在城中的大街上。

他們來了一年有余,城中的居民早已熟悉,夫婦倆沿路招唿,十分怡然自得。

走到長街的盡頭,路邊閃出一人,向著兩人慢慢走來。呂書維看見那人,整個人似被閃電擊中,狐紅衣正埋頭挑選活魚,忽覺丈夫有異,也直起身來,掉頭一看,微微皺眉。

來的是林映容,她消瘦得可怕,頭發稀稀疏疏,走路抖抖索索,六十出頭的婦人,看上去像是活過了百歲,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睛,仿佛兩塊火炭,死死盯著狐紅衣。

三人對峙了一會兒,呂書維忍不住叫了聲:“媽……”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他望著母親的模樣,心中湧出深深的愧疚。

本以為老婦人一定會嚎啕大哭、又跳又罵,怎料林映容不急不惱,盯了嬰兒一眼,冷冷問:“你們的孩子?”夫妻倆對望一眼,默默點頭。

“長得挺伶俐!”林映容若有所思,目光移開,落在兒子身上,“書維,我不跟你哭,也不跟你鬧,只有兩句話跟你說說!”

“什麽話?”

“跟我來!”林映容轉身就走。

呂書維無奈,把孩子交給妻子,跟母親走到遠處街角。兩人湊在一起,時而低語,時而爭執。過了一會兒,呂書維愁眉苦臉地回來,輕聲說:“紅衣,媽說我爹自從去年摔傷,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這個月怕是挨不過去了,他臨終以前,想要見我一面!”

“我也去!”狐紅衣說。

“不好!”呂書維搖頭說,“他不願見你!”

“她是怎麽找來玲瓏城的?”狐紅衣忍不住問。

“她收到了我的傳書,我在信裏提到了這裏的風光人物,她求教別人,有來過這裏的人告訴她,興許就是玲瓏島!”

狐紅衣心中疑惑,一擡眼,林映容也正注目望來。兩人四目交鋒,老的目光好似毒箭,一支支狠狠地射來。狐紅衣知道宿怨難解,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紅衣!”呂書維還在一邊嘮叨,“他再不好也是我爸,我怎麽也該見他最後一面。等他死了,我安頓了母親,就回玲瓏城來!”

“你真的回來?”狐紅衣幽幽看了他一眼。

“一定會!”呂書維將她緊緊抱入懷裏,“有你和品兒,我無論如何也會回來!”

狐紅衣的眼淚流了下來。三千年的直覺,讓她感到了不祥,她心中不願丈夫離開,可又找不到任何阻攔的理由。呂書維放開她的時候,她的眼前陣陣發黑,心裏湧出一股絕望,她似乎看見林映容嘴角的狠笑,盡管一閃即逝,可也明明白白。

狐女失魂落魄地返回住所。數千年中,她經歷過無數的兇險,靈覺敏銳,過於常人,走在大街上,她感覺前後左右都有人窺視,可當她凝目望去,那陌生的氣息又消失了。

換在以往,她一定掉頭就走,可是,如果她離開這裏,呂書維又上哪兒去找她呢?

狐紅衣定不下心。在以往,她是靈動的紅狐,無牽無掛;現如今,她卻是為人妻母,心裏添了許多顧慮。

她走入家門,感覺對手不住逼近。狐紅衣的心裏激起一股勇氣,她走入臥室,將孩子放進搖籃,小小的嬰孩一無所知,望著母親癡癡地發笑。狐紅衣鼻酸眼熱,先畫了一道“黑甜符”,催眠了孩子,又使了個障眼法,將搖籃隱藏起來。

海風灌入屋裏,窗戶吱呀吱呀地作響,狐紅衣抖擻精神,來到大廳,揚聲說:“來者是客,也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吧!”

刹那間,大廳裏無中生有,跳出三個人來。接下來符光亂閃,只一瞬,倒下了兩名虎探,另一個虎探也掛了彩,口鼻淌血,小腹見紅,左腿一瘸一跛,和狐紅衣相對繞圈。

客廳死寂可怕,連唿吸都沒有一絲。如果有人從門前經過,絕料不到屋裏正在生死相搏。

虎探露出了破綻,狐紅衣筆尖一抖,還沒出手,說時遲,那時快,臥室裏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兒啼。

孩子醒了?不可能!她明明用了催眠符。狐紅衣心中一亂,拋下對手,一陣風沖進臥室,刹那間,她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