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危字組(第8/20頁)



一個灰衣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他懷裏抱著一個嬰兒。障眼法破了,灰衣人擡頭一笑,冷冰冰的眸子裏,透出一絲陰慘慘的詭笑。

“你是誰?”狐紅衣想要舉筆,手指卻顫抖得厲害。

“白虎巫史!”灰衣人站起身來,食指塞進嬰兒口中,孩子想必饑餓,貪婪地吮吸這那根手指。

啪,狐紅衣的筆掉在地上,跟著腦後挨了一記重擊,兩眼發黑,失去知覺。

湖水平靜無波,升起裊裊的雲氣,湖邊的聲浪,卻一陣高過一陣。

血淋淋的鎖鏈,穿過狐女的雙肩,數不清的石塊穢物向她狠狠擲來。謾罵聲此起彼伏,村民們帶著惡毒的快意,盡情發泄心中的殘忍。

一塊尖石擊中額頭,殷紅的鮮血順著蒼白的臉頰淌了下來。狐紅衣的腰背挺得筆直,嘴角掛者一絲淡淡的譏笑——這個個狐國的公主,還是那麽驕傲,這孤獨的傲氣,惹來了更多的羞辱。

她穿過喧囂的入群,筆直地走向前方,道路的盡頭,是一座高高的法台——那是煉妖台,死亡的祭壇、妖族的末路,煉妖之火一旦燃起,她的肉身與魂魄,都將統統化為烏有。

這短短的一程,又似無比的漫長。數千年的往事掠過心頭,相比起來,村民們的喧囂,就如蚊蚋的低吟,何等可笑,何等渺小?

思緒停在了最後,鋃湖禦魔,魚口逃生,還有玲瓏城中,那一段羨煞神仙的日子。

縱使經歷千萬年,這也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狐紅衣又歡喜,又淒涼。她極力扭頭望去,越過虎探的肩膀,極力捜尋丈夫的影子。可是,自從離開了玲瓏城,呂書維就消失了,狐紅衣從頭至尾再也沒有見過過他一次。

虎探粗暴地推搡著她,狐紅衣不甘地收回目光,接著走向慘烈的結局。

赤裸的雙腳踩上階梯,冷冰冰的感覺好似銳利的鋼刺,刺穿她的魂,她的心。她又一次回頭,望著巫史懷中的嬰兒,孩子皺著眉頭,揚著無知小臉,咿呀呀地哭著,雙手向天,亂抓亂舞。

“他一定餓了吧!”狐紅衣的心也碎了,她癡癡望著兒子,魂魄與心血全都傾注在他身上,就算化為一縷青煙,她也情願繞著他,護著他,不讓他受一點委屈,陪著他慢慢地長大!

雙手套上了鐵環,吊在了法台的中央,雙腳釘上了鐵釘,劇痛使她一陣痙攣。

台下響起激烈的叫好聲。狐紅衣遊目望去,目光猛然定住——人群的中央,林映容微微佝僂、冷冷佇立。她的目光又欣喜、又陰狠,噴射著心中的毒汁,有著不同常人的癲狂。

“林映容!”狐紅衣忍不住叫出了聲,“書維在哪兒?”

“你管不著!呵……”老婦人笑著笑著,咳嗽起來,熱辣辣的氣流,在她胸口躥來躥去。她實在太高興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一切的苦難都值得,一切的怨恨都有了結果。

狐紅衣呆了呆,又叫:“品兒是你孫子!”

“呸!”老婦人唾了一口濃痰,“那個該死的雜種!我才不稀罕!”

狐紅衣的心凍成了冰塊,再也無緣化開,她的眼裏透出深深的絕望,這眼神更叫林映容滿心歡喜——這可惡的妖怪,誰叫你奪走我的兒子?你越痛苦,我就越高興,太妙了,太好了,你活該,你臨死以前,也見不到我的兒子。

法台上的符文轉動起來,一股烈火沖天升起,那火焰蒼白可怕,像是無奈的傾訴,又似淒涼的嘆息。狐女的身子在火中痛苦地扭動,台下一片沉寂,死亡真的來臨,所有人只覺恐懼。

“呀!”人群裏響起一聲悲苦的叫喊,就像落入波心的石子。一個人半身是血,風也似的向煉妖台奔來。

虎探根本不及阻攔,那人一頭沖進了煉妖之火。

一刹那,林映容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她驚駭欲絕,腔子發出一聲絕望的悲叫。

她無法明白,兒子明明喝了符水,躺在地窖的深處,為什麽又會在這裏出現?為什麽他的額頭在流血,為什麽他的半個身子,盡被鮮血染紅了?

呂書維的確服了符水,也的確沉睡了許久,可是不知怎的,一個聲音始終叫喚著他,噩夢一個接著一個,終於將他喚醒。他掙紮起來,發現自己躺在地窖,最近的記憶,就是母親給他喝了一杯茶水。

周圍黑洞洞的,他摸索到門口,想要抽出符筆,打開鐵門,可是符筆沒有了,一同失去的,還有他的飛輪。

喧囂聲陣陣傳來,盡管聲音模模煳煳,呂書維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不詳。他儼然聽見了紅衣的叫聲,可仔細去聽,卻又只剩下微弱的聲浪。他聯想前後,心生恐懼,**(實體書看不清?)渾身的元氣,狠狠撞擊那道鐵門,頭破了也不管,骨折了也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