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危字組(第6/20頁)



老太婆哭得昏夭黑地,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睡夢中,她仿佛回到了水雲村,在村後的那片樹林裏,冉冉走出一人,他白發如雪,膚似象牙,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掛著一絲莫測的笑意。

一刹那,林映容醒了過來,一股喜悅在她心中流竄。她連罵自己煳塗,皇師利臨去的時候不是說過嗎?如果狐妖當真做出違法的事,可去琢磨宮找他。林映容當時只想著如何拆穿狐紅衣,竟把這一句更緊要的話給忘了。

琢磨宮遠在數千裏外,老太婆沒了盤纏、也沒了法器,只能步行前往。她沿途乞討,受盡了人世的冷眼,終於有一天,走到了琢磨宮外。她的前面出現了一片火海,林映容已經筋疲力盡,望著遠處的宮殿,再也無力跨越那片火焰。

老婦人悲從中來,沖著宮殿號哭,大聲叫喊白王的名字,直至嗓音嘶啞,哭倒在了光禿禿的山岡上。

正哭著,來了兩個年輕男子,高大的說:“老人家,我是琢磨宮左向司辰,你找白王幹什麽?”

林映容忙站起來:“我是水雲村的白虎道者林映蓉,跟白王見過一面,白王答應過我,如果有難辦的事,可以來這兒找他!”

那兩人對視一眼,司辰說:“鐘離霆,你向白王問問!”

另一個人點點頭,符筆朝天一指,一點白光飛入宮殿,過了一會,又有一點白光從宮裏射來,鐘離霆伸手接過,點頭說:“白王答應見她!”

兩個人一左一右,攙扶老婦,晃眼跨過火海,進入了一座冷清清的大殿。殿裏站了不少人。皇師利高高在上,冷冷俯瞰下方,林映容忍不住伏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明來歷。

皇師利靜靜聽完,笑著說:“老人家,你知道鬥廷為什麽不肯受理此案嗎?”

“他們都是煳塗蛋!”林映容恨從中來。

“煳塗?不!”皇師利搖了搖頭,“他們清醒得很呢!眼下的鬥廷是伏太因的傀儡,伏太因又和狐紅衣的大哥狐青衣有交情,如今魔徒猖狂,妖怪倒向那邊,都能動搖均勢。所以說,魔道也好,鬥廷也好,兩方面都想討好妖怪。這個節骨眼兒上,伏太因不好得罪狐族,只好煳塗官斷煳塗案,把這案子草草了結!”

林映容聽得心中發冷,比起道者戰爭的大事,她一個小老太婆的恩怨悲喜又算得了什麽?想到這兒,不由絕望起來,顫聲說:“還請白王替我主持公道!”

“你放心!”皇師利挺身站起,“老人家,我答應過你,就不會食言。你是白虎人,我是你的天道者,白虎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他的眼裏寒光—閃,“我也決不準許,狐狸的妖血沾染白虎的神血!”

林映容高興得快要昏了,嗓子說不出話,只有死命磕頭。

“巫史!”皇師利揚聲高叫。

一個高高瘦瘦、臉色灰白的男子應聲出列。

“把狐紅衣找出來!”

“可是!”巫史放低嗓音,“如果狐族反抗呢?”

“誰也不能違反《道與妖的紮爾唿》。狐族反抗,就是毀約。白虎人將與狐族開戰,我的飛輪會從首陽山頂碾過去!”

“伏太因那邊呢?”

“不必理他!”皇師利徐徐坐下,眉宇間透出一絲冷傲,“這是白虎人的事,我,才是白虎人的天道者,我,才是白王皇師利!”

玲瓏城小巧玲瓏,坐落在無情海中。小島橫直百裏,濃蔭包圍城郭,房屋就地取材,硨磲水晶,珊瑚龍骨堆砌得光彩奪目。路過的道者從天下望,這座小島躺在無量的碧波中間,就如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城裏居民不過萬人,民風淳樸富足,事務稀少散淡,城中的官吏走在街上,就和平常的百姓沒有兩樣。

呂書維與狐紅衣,來到城中快有一年了。

二人買下一幢白樓,上下兩層,開窗見海。忙時,呂書維也和他人一樣乘車出海、采珠捕魚;閑時,夫妻徜徉海邊的長堤,坐看水雲飛逝,魚龍起舞。

人要是悠閑歡喜,光陰就過得很快。一眨眼,狐紅衣身懷六甲,生下了一個兒子。呂書維給他取名“呂品”,天天抱在懷裏,片刻不肯離手,惹得妻子半嗔半喜,埋怨兒子奪走了丈夫的寵愛。

一家三口走在街上,惹得人人側目。男子俊秀,女子冶艷,就是懷中的嬰兒,也是粉妝玉琢,機靈可愛。

人生到了這兒,似乎圓滿無缺,只是憑海臨風,偶爾想起大陸上的父母,呂書維的心裏才會感到惆悵。可是人妖相戀,不為世人所容,當年離開故土,也是迫不得已,只盼再過若幹年,兒子長大以後,一家返回大陸,時過境遷,光陰磨去了恩仇,一家五口,又可以平和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