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紅衣(第2/10頁)



官司屢戰屢敗,田裏的活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呂孟津自私自利,連耕種的靈獸也受了禍害,他一個不落地沒收所有的果子,鬧得種果子的猿妖饑寒交迫,吃光自家的果子不說,還把鄰家的果林掃蕩一空。鄰居告到城裏,呂孟津挨了一大筆罰金,可他不知悔改,為了省錢,又克扣鋤地鼠的口糧,鼠妖老不客氣,一股腦兒吃光了所有的種子;為了償還債務,他又變賣了祖傳的施雨蛟,結果田裏來了一只旱魃,大塊的良田,都成了龜裂不毛的荒地。

自打水雲村建立以來,再沒有比呂孟津更下流,更無賴的人了。可是老天無眼,這個無賴家夥,偏有幾分老福,年近五十的時候,得了一個兒子。

老來得子,呂孟津高興了不到三天,忽又膩歪起來,拔腿離家,接著打他的官司。輸了官司回來,喝得爛醉如泥,將剛生的兒子罵作“吃閑飯的貨色”,一面大罵兒子,一面痛揍剛剛分娩的妻子。

自從嫁入呂家,林映容的眼淚就沒幹過。丈夫的淫威下,她的性子越發懦弱,挨了辱罵毒打,只會哭哭啼啼。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這個孩子不期而至。林映容死滅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為了守護兒子,她居然鼓起勇氣,跟丈夫對罵對打,盡管輸多贏少,可也從不退讓,就算一身是血,她也死死抱住搖籃不放。老無賴瞧在眼裏,也覺一絲害怕,嘴裏罵罵咧咧,可也不敢上前。

也許上天可憐,呂書維一日日長大,仿佛漆黑的淤泥中長出了一朵雪白的蓮花,站在一群孩子中間,數他最為醒目,無論男女老少,見了這個孩子,都打心底裏感覺喜歡。幼年時,他是孩子堆裏的領袖,讀書以後,他是老師眼裏的紅人。他的性子溫和,待人接物,總是叫人舒服,他的天資聰慧,讀書考試,總能拔得頭籌。

呂孟津常年奔波在外,壓根兒不知忙些什麽。林映容樂得他不回家,免得老頭教壞兒子。這一點上,她卻高看了丈夫,老頭兒根本沒有調教兒子的心情,兒子對他來說,就像一只小狗,閑了招來逗逗,厭煩了就一腳踢走。

但隨著呂書維一天天長大,老頭兒逐漸有些怕他,逢人便說:“小崽子長了一雙怪眼睛,軟和時跟羚鹿似的,兇起來比窮奇還狠呢!”

有時老頭兒想要大放厥詞,咒罵妻子,可是兒子皺眉一瞧,他就沒來由渾身一凜,汙言穢語全吞了回去;呂書維十歲以後,當著兒子,老無賴再也不敢向妻子動手。林映容只覺揚眉吐氣,她以母親自居,深心裏卻以為,這個兒子是上天可憐自己、特意降下的神靈。她把兒子視為魂中魂、魄中魄,所有的心血愛戀,甚至於殘存不滅的少女幻想,統統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

十四歲那年,呂書維考進了八非學宮,這在水雲村裏是一件大事。自從呂虛房以後,水雲村再也沒人通過八非天試。全村人都來賀喜,望著滿屋的禮物,老無賴自覺占了莫大的便宜,站在客廳裏笑個不停;林映容卻正好相反,她躲在臥室裏日哭夜哭,傷心兒子就要遠行。

呂書維進了八非學宮,分到了參字組,一晃過了三年,他品學兼優,道階考試以後,進入了鬥廷的商部,因為商務繁忙,長年往來震旦各地,幾乎沒有落家的時候。

不久,道魔戰爭爆發。水雲村鄰近玉京,免了許多災禍,可林映容還是十分擔心,她待在家裏,一會兒聽說西方天櫃山在打仗,一會兒又聽說北方的魔軍公然圍城,雙方死的人,把貝英湖的水也染紅了。

她提心吊膽,每天站在村口眺望,盼望兒子從天而降;她透過通靈鏡,沒日沒夜地給兒子發信,可是好些天沒有回復。林映容失望之余,只好自我安慰,兒子太忙,無暇顧及自己。

誰知有一天,呂書維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個蒼龍女子,姓胡,名紅衣,穿了一身火紅衣裳,生得十分美艷。一男一女把手進屋,只叫兩個老的目瞪口呆。胡紅衣的笑容極美極媚,她只要一笑,整座屋子也會亮堂起來。每逢這個時候,呂書維就忘了說話,默默地望著她,眼裏透出深深的癡迷。

林映容心酸難忍,她冷冷瞧著兩人,始終一言不發。呂孟津卻歡喜得要命,提包拎箱,忙前忙後,就如一條大狗,圍著兩個小的團團打轉。林映容見他這模樣,氣得心裏隱隱作痛。

吃過晚飯,呂書維說到正題——他這次請假回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跟胡紅衣完婚。

話一說完,老無賴應聲同意,自覺娶了這樣美艷的媳婦,一來可以常飽眼福,二來可以逢人炫耀。可是,林映容面容冷寂,還是一言不發,呂書維焦急起來,詢問母親有什麽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