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相魔

這一暗戰,方非一無所知,他忙著完成懲罰,根本沒空搭理這些閑事。

他反復揣摩,尋思水面上留字,或與“不匱紙架”有關。兩樣都是寫字不過一個水上寫,一個紙上寫,相比起來,後者似乎更加容易。方非由此下手,在紙架上書寫“聚靈引火符”說也奇怪,以前怎麽也寫不上字跡,如今居然將以整條定式寫上了那張大紙。可惜定式一成,符紙便燃,屢試屢燃,應驗不爽。

這一下,方非又添了一樁煩惱——怎樣紙上寫符,符紙才不燃燒。

他去淵博館查閱書籍,遠的如《符經》、《符箓直指》、《天書秘要》,上面不是天書古字,就是太古龍文,方非叫龍文折騰了大半年,一見這個東西,就覺得惡心反胃。

沒法子,只好參考近人的名作,比如《想寫就寫》,《愛寫不寫》,《大家都來寫》,《天生寫符狂》、《符是寫出來的》、《寫符那些事兒》、《誰動了你的符字》、《寫符風雲二十年》、《支離邪身邊的日子——造化筆的血色回憶》……光看著寫名字,方非就感覺見了親人,結了一堆發憤苦讀,不料一一看去,閑扯胡侃一大通,水上寫字、紙書不燃的竅門,一個字也沒看見,每逢寫到這個地方,統統一筆帶過,不是孰能生巧,就是叫他自行領悟。方非氣的砸書,邊砸邊罵“自行領悟,那還看你幹什麽?”

這些書本歲久通靈,早就變成了書妖油子,橫砸吃痛,立馬打聲抗議:“寫書的又不是我,你砸我幹嗎?這不公平……寫書的不就是賣錢嗎?錢到手了,他還管你怎麽樣……笨蛋,真正懂行的,誰會把竅門寫在書上,竅門都叫你知道了,他還混什麽混?”

方非還書的時候,書妖眾口一詞,向成碧梧集體投訴。女道師雙眉倒豎,揪住方非一頓臭罵,罰他三個月不許借書。方非灰溜溜逃走的時候,書妖們在後面拍打封面,爆發出一陣熱烈的鼓掌聲。

這一晚方非從長流書房出來,一邊沿湖走路,一邊對著空中寫寫畫畫。空氣盡管流動,可沒有泉水的高溫,一行符字寫完,倒有若幹字跡留下來。

寫著寫著,方非想起珠仙子傳授的符法。筆尖吐出的“混元絲”,不但可以留在空中,還能夠纏繞他人,如果把這氣絲結成符字,也許可以留在水裏。

方非一跳三尺,恨不得歡聲大叫,可一轉念,又想起書房禁用符法,“混元絲”來自符法,當然也不可行。

他垂頭喪氣,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聽路邊傳來嚶嚶的哭泣聲,有淒切,有軟弱,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夜深人靜,湖畔荒冷,方非只覺一股冷氣竄入嵴背,不由渾身發麻,心跳加劇。他屏住唿吸,提筆上前,冷不防簌的一聲,從樹叢中鉆出來一張可怕的面孔——暴眼凸腮,塌鼻闊口,沖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

方非嚇了一跳,幾乎出手攻擊,可借月光一瞧,面孔十分眼熟,緊跟著,後面的身子也鉆了出來,高高瘦瘦,正是百裏秀雅。

醜女兩手叉腰,沖著方非發飆:“九星騙子,深更半夜的,你來這兒幹嘛?”

“誰在這裏面哭?”方非話沒說完,樹叢裏的哭聲悶了一下,似給什麽堵住了。

“少管閑事!”百裏秀雅怪眼一翻,“要不然,姑奶奶我叫你好看!”

方非越發疑惑,皺眉說“你閃開!”

“勾魂奪魄!”百裏秀雅一揚筆,白光乍閃,卻被方非輕巧躲過,他喝聲:“手到擒來!”

醜女虎口一熱,符筆脫手,不由倒退兩步,發出一聲尖叫。樹叢裏人影晃動,跳出來幾個女生。這些女生,方非個個認得,冰色羽衣的是個三年生,名叫陸舫,蜜黃羽衣、下頜尖尖的二年生較做葉鶯,其余的兩個都是一年生,紫衣的是“心字組”寒煙紫,白衣的是“牛字組”的公西倩,這四人連上百裏秀雅,都是巫裊裊的死黨。

五個女生目射寒光,提筆逼了上來,看見煙波湖水,方非心頭一動,喉間發出如雷響聲。

女生們一怔,陸舫率先發難:“冰凝玄箭!”一片藍汪汪的冰箭虛空生成,嗖嗖嗖射向方非。

“烈焰神鋒!”方非畫出一團大火,冰箭遇火,白氣騰騰,他不及閃躲,葉鶯躥到他的左側,公西倩躥到他的右側,寒煙紫只如一道閃電,向他身後繞去。

嘩啦,湖水忽的被破開,躥出兩條蛟龍,怪口怒張,吐出合抱粗細的水柱,沖得岸上的六人東倒西歪。方非現有防範,發出氣障,擋開水柱,五個女生渾身濕透,驚聲尖叫,筆尖的符光接連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