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頁)



  白毅微微點頭,出神地看著那些馬。那些馬毛皮失去了光澤,都已經掉了膘,腹部露出一條條肋骨,瘦得幾乎不能載人了。出征所用的駿馬都是如此,細糧喂養著,則膘肥體壯沖鋒如雷,可是一旦沒有精細的馬糧支撐,反而不如粗蠢的馱馬能堅持。

  親兵捧上了茶盞,一一遞到將軍們手中。如今可以待客的,大概也只有茶了。

  息衍撇開茶沫飲了一口,微微皺眉。

  古月衣瞥見了他的神色,吐掉了嘴裏的茶:"水質壞掉了,有股異味。"

  岡無畏忽地警覺:"有人套用白將軍水源裏下毒的辦法?"

  白毅搖頭:"我有所防備,已經命令開池蓄水,城裏的井水采上來都要先驗過再灌入水池。"

  息衍再飲了一口茶,臉色變了。他低聲道:"諸位跟我來。"

  將軍們不明所以,跟著息衍。息衍腳步極快,沿著水渠逆水而行。殤陽關裏通往各營都有石渠,不必都去井裏取水。他們還未走到蓄水池邊,已經聽見了那面喧雜的人聲。一群軍士圍在水池邊,正以竹竿在水中撈著什麽。白毅搶先一步,推開幾名軍士。大軍主帥們的臉色都難看起來,覺得胃裏一股惡心直泛上來,剛才茶水中隱約的異味此刻在嘴裏變得越發明顯。

  清澈的蓄水池裏泡著發白的屍體,大約二三十具,都是聯軍軍士的衣著。他們都不浮上來,每一個都瞪大了眼鏡看著天空,瞳仁在水的浸泡中越發的黑,幽幽的讓人心裏發寒。

  "怎麽搞的?"程奎劈胸抓住旁邊的一名軍士。那是他淳國的軍人,也負擔有守衛水渠的責任,而重兵守衛之下,這種事情卻出現在鐵壁般的殤陽關裏,如果對方是下毒,此刻他們一半人都已經倒下了。

  "屬下不知……屬下不知……"軍士驚得擺手,"昨天夜裏屬下還帶人驗過水質,不過小睡了半夜,起來就發現異狀,已經派人通知各營不要飲用昨夜蓄的水了!"

  "晚了!"程奎怒得一巴掌扇過去,"我都喝到嘴裏了,還用說其他人?"

  "能把屍體運到這裏悄無聲息地放進水池裏,要下毒也不難了,殤陽關裏有敵人的細作。"岡無畏的臉色也極難看。

  費安卻搖了搖頭:"毒的事情還不必擔心,要對幾萬人下毒,極難。白大將軍如此設置水渠有他的道理,流水不息,毒素下到水裏也會不斷地被帶走,不會淤積。而據我所知,白大將軍攻城的時候,對殤陽關裏下的只是輕毒,狼毒大戟烏頭一類,只要及時引吐就可以解毒。即便這樣的輕毒,粗藥煉制出來也有幾千斤,細作可以單獨混進來,可要在殤陽關裏找到幾千斤粗藥,絕不可能。"

  息衍什麽話都沒說,他忽然躍入了水中!他竟然極善鳧水,一直紮入池底,接近那些死去的軍士。他們都是被當胸刺透的鐵楔子釘進了池底的石縫裏,所以不會上浮。息衍抓住其中一具屍體的手,湊到眼前,那只手的拇指上套著一枚鐵青色的指套,上面的鷹徽經過數百年時光,依舊光燦。他抓起旁邊一具屍體的手,再次在拇指上看見了指套。而後是第三具,也一樣。

  他不再看了,閉著氣,默默地數著水底的屍體,一共二十三具,他獲得的名單上還有一千零八十個有傳承的天驅武士可以聯絡上。如今僅剩下一千零五十七個。有人從聯軍中找出這些人,殺死了他們,把他們釘入水池深處,並在他們死後把鷹徽指套戴在了他們的拇指上以標志這些人的身份。天驅不會總明目張膽地把徽記帶在身上,他們只會把指套貼身藏在身邊的秘密地方。

  "這是示威。"他想,"要讓我們血脈盡絕!"

  他微微顫抖了一下,浸泡在冰冷的水裏,覺得渾身狂躁地熱了起來,他用力握拳,指甲陷入肉裏而沒有知覺。

  將軍們在水邊詫異地看著息衍的舉動。良久,息衍從水中浮起,面無表情地遊到岸邊,撣了撣濕透的長衣。

  "都是昨夜新死的人,能一次殺死那麽多的人,對方的細作很精幹。"他淡淡地說,"好,很好!"

  "現在怎麽辦才好?"古月衣問。

  "收拾屍體,加強戒備。"息衍說,"這只是一次示威,他們要讓我們在這裏軍心崩潰。"

  "這是一次示威,"息衍跟在叔叔身邊,忽然聽見白毅以極低的聲音在息衍耳邊低吼,"這是辰月對天驅的示威!他們是為了你們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