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磨紅的鐵甲(第4/14頁)

  遠處的右虎營兵卒見此情形也各持刀槍圍攏過來。

  顧子敬則嚇得一下躲在他自己私聘的兩個高手身後,因為他想起剛才蔔福說過,刺客對失敗的刺殺會進行二殺、三殺,而自己現在這位置完全有可能在刺客一招奪命的第二殺範圍之內。

  “玉石磨輪的水槽是被利用來刺殺的一件器具,但誰都很難想到,使用完這個刺殺器具的刺客仍舊回到原來的位置,而且就藏在自己用來殺人的器具下面。更何況還有鐵甲衛為他證明他已經上橋,不知從何途徑逃離。難以想到的才是最安全的,難以想到的才可能成為第二輪刺殺的最佳位置。如今這樣的刺客高手不多了,只可惜今天有我蔔福在,總不能放過了你。”

  說完這話,蔔福從腰間抽出鐵尺,穿過將水槽團團圍住的人墻,往水槽邊慢慢逼近。

  水槽很安靜,連接河水的進口已經用木板閘住,只有很少很少的水從縫隙中流入,最後再從尾端圓管滴落。

  圍住的人很多,但這周圍反比剛才更顯得靜謐。水滴滴落的聲音似乎變得越來越響,震顫著下面的水面,震顫著這些人的耳膜,紊亂了呼吸和心跳。

  張松年混在行防營的騎衛中間,順利到達軍營。巡察完有關事務後已然是天接昏色、日俯嶺頭,西望河、臨荊城在山掩樹映之下已經開始轉為墨碧之色。張松年婉拒了幾個大隊正(一種軍職,相當於百夫長)的晚餐,依舊是兵卒裝束混在騎衛中間往回趕。軍營至城中衙府驅馬雖然只幾袋煙的工夫,但張松年為人謹慎,是不會為一頓晚飯而致使自己在夜色全黑時仍在外奔行的。

  騎衛的馬群剛進西城不遠,突然從巷子裏湧出一片春色,擋住了馬群的去路。

  “軍爺,進去玩會兒唄。”“軍爺,進去歇息歇息吧,喝口奶再走。”“最近生意不好,軍爺照顧照顧。”……

  原來攔街的是近營巷裏各家妓房的姑娘。近營巷裏的姑娘都是沒姿色沒才藝的,有些甚至是連攬客話都不會說的末流貨色。她們在繁華州縣實在混不下去,無奈之下只好來到人稀產薄的臨荊縣混飯吃。平常這些妓房的姑娘都是坐房不出只等生意上門的,可是今天奇怪了,怎麽一下子都湧到了街上來拉扯客人。而更奇怪的是這些姑娘今天一下都嬌美艷麗了許多,聲音也變得麻酥酥地誘人,難道這裏的妓房同時到了大量新姑娘?

  那些騎衛一下就看呆了,一雙雙眼睛在已有幾分的暮色中放出發情公狼那樣的綠光。就連張松年也被這群春色搞得有些心蕩神搖,到此上任後,他還從沒有見過這麽多放蕩的美女。

  反倒是他們騎著的馬匹,非常警覺這些突然出現的花花綠綠,盤旋後退,不肯讓那些有著奇怪香味、發出奇怪聲音的怪物靠近。

  “來呀,玩一會兒。”“下馬呀,騎那馬有什麽意思,到屋裏我讓你騎。”……姑娘們揮舞著帶流蘇的綢巾繼續逼近。

  “走開走開,把路讓開!今天發的什麽騷,怎麽都出來攔街了?”這時候有晚巡的衙役發現這裏的情況,但這種艷媚場面也是他們從沒有見過的,站定在遠處好一會兒才醒悟,趕緊過來驅趕攔街的姑娘回巷子裏。

  路讓開了,騎衛的馬隊也過去了。那些巡街衙役驅趕著姑娘進了巷子,而且一個個猴急地跟入房中許久都不出來,完全忘記了自己晚巡的任務。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些姑娘還是原來的姑娘,但是今天給他們的感覺和原來相比卻是天上地下。

  其實在那些巡街衙役到來之前張松年就已經恢復了理智,也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情況不正常。蔔福臨走時說過,遇異常之相立逃,眼下這情形應該算得上異常之相。問題是他現在的裝扮和其他騎衛一樣,既然隱身其中,就不該發號施令讓大家驅趕這些姑娘,甚至開口說句話都是不夠聰明的。如果自己真的成為一個刺客的目標了,那麽自己的聲音、語氣、口音都會在對方的掌握之中。所以面對眼下這種情形,首先一點就是不能暴露自己。

  但面對這些姑娘他也真的不知如何解脫,鶯聲燕語、粉香綢舞,好像有無形的縷縷絲線將他緊緊纏繞、裹挾其中。這讓他想起多年前遇到過的一種感覺,想起立在春水邊燙繭挽絲的絲娘,想到了……於是,他愈發強烈地感覺到危險。

  當衙役驅趕開妓房姑娘之後,那些精通騎術的騎卒仍渾濁不舍地驅不開馬匹的腳步。反倒是張松年這個假冒的騎衛已經催動坐騎,座下的馬匹也很聽話,撒開四蹄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