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佳人有約

一身紅衣的謝鐘秀嬌喘連連的跪坐謝玄身旁,滿臉嗔怨,不理忘官軒內的長輩、家將和外人,纖手挽著乃父右臂,搖晃著不依的道:“爹啊!想煞女兒哩!你怎可以回來也不早點通知女兒,累得人家到小東山打獵去,錯過迎接爹入城的機會,要罰爹多陪女兒一年半載。”

高彥立即看得眼睛放亮,梁定都反有點自慚形穢的垂下頭去。

她顯然剛飛騎一口氣的趕回來,俏臉紅撲撲的,散發著灼人的青春氣息。

謝玄露出又愛又憐的慈父神態,忍不住探手拍拍她可愛的臉蛋,滿臉歡容卻佯作責怪的道:“秀兒你還像個孩子般愛胡鬧,還不向爺爺請安問好爹還要為你引見三位貴客呢。”

謝鐘秀挨到謝玄旁,小鳥依人般說不出的嫡美動人,先喚一聲“爺爺”,再向謝石等逐一請安,最後目光飄過燕飛三人,含笑道:“早見過哩!”接著探指一點高彥,皺皺可愛的小鼻子,道:“你不是好人來的,看見女兒家便不眨眼。”

高彥登時給她說得無地自容,脹紅了臉,手足無措。

誰也想不到她如此直指高彥的不是,幸好她是以帶點開玩笑的語調說出來,顯得只是耍刁蠻以報高彥無禮的一箭之仇,即使是成為箭靶的高彥也只是感到尷尬而非真的難過受辱。

謝石搖頭嘆道:“玄侄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刁蠻女,怎可以如此失禮客人?”

謝安顯是極寵縱這個孫女兒,欣然笑道:“高公子真情真性,秀兒該為此感到驕傲才對。”

謝道韞軺呼道:“秀兒到我這邊來,不要纏著爹。”

謝鐘秀不依的搖頭,誰也看出她絕不肯離開久違的爹半步。

謝道韞苦笑道:“在客人面前,還像個長不大的野孩子,成何體統”燕飛被她帶點無奈的輕怨勾起對娘的深切回憶,心中湧起百般滋味,格外神傷。一方面他感受到天下最著名的望族成員間溫馨感人的親情,另一方面更聯想到現今險惡形勢下對謝家的摧殘和沖擊,而他更曉得謝玄因傷上加傷,恐怕確會如謝安所料般,過不了“十全相格”盛極而亡的一關。

劉裕尚是首次見到謝鐘秀,生出驚艷的感覺。比起刁鉆狡猾狠毒的妖後青堤,謝鐘秀便像含苞待放的清麗秋菊,純潔如一張未曾沾麈的白紙,只不知誰家男兒有幸,能在這白紙上寫下生命的美麗章句。自己當然是想也不敢想,因不論謝玄如何看得起他,可是高門跟寒族猶如隔著高山大河,連目下這種對坐已是例外中的例外,更不要說婚嫁之事。

高彥終回復過來,道:“高彥早前不敬之罪,請小姐原諒。”

謝鐘秀的目光來到燕飛處,見到他雙目射出的深注表情,微一錯愕,輕輕道:“你可就是邊荒集最著名的劍手‘荒劍’燕飛,人家早打聽過哩!”燕飛一呆道:“荒劍”?我倒沒聽過這個古怪的外號。”

有謝鐘秀在場嬌嗔笑語,不但打破了先前嚴肅的氣氛,還平添無限生機春色。

謝安微笑道:“三位勿要見怪,我們家風一向如此,不拘於俗禮。”

劉裕向燕飛笑道:“以荒劍來形容燕兄,不是挺貼切嗎”謝玄乘機向愛女介紹道:“這位是劉裕劉副將,是隨爹徙前線趕回來。

謝鐘秀向劉裕略一點頭,又向乃父撒嬌道:“爹啊!女兒要立刻為你引見秀兒最好的閨中密友,她在外面等得很苦呢?現在行嗎?”

謝玄拿她沒法,苦笑道:“爹可以說不行嗎?”

謝鐘秀一聲歡呼,彈起來一溜風的奔出軒門去。

不一會她和另一位嬌滴滴的美人兒手牽手的回到軒內,正是王恭之女,姿容不在謝鐘秀之下的王淡真。

比起謝鐘秀,王淡真多了幾分文靜溫婉,可是其淡靜卻令人感到她更高不可攀,似永遠要和別人保持一段遙不可觸的距離。

謝鐘秀盡顯沒有機心的女兒情態,興奮得一蹦一跳的,把王淡真帶到謝玄身前,傲然道:“這就是秀兒的爹!其他的人真兒大概都見過哩!”

燕飛瞥高彥一眼,見他臉泛憤然之色,垂下頭去,心中暗嘆。謝鐘秀一句無心之言,已觸著高彥痛處。

謝鐘秀雖然對燕飛等三人態度不錯,可是那只是她名門閨秀對待下人的家教修養。而在介紹王淡真,這另一位名門閨秀跟各人相識的骨節眼上,便露出端倪,顯示她小姐並不把他們三人和梁定都等視為至少該作禮貌性介紹的人,因為他們沒有那資格。

高彥是屬於邊荒集的,至於自己,只是浪跡天涯的傷心人;若說尚有個家,便該是龐義的第一樓,他的雪澗香比任何名山勝地更能牽纏著他的心。

他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答應該是出於謝玄的提議,那是近乎沒有可能完成的使命。他即使在邊荒集最得意的時刻,亦從未想過當邊荒集的主宰,怕亦沒有人敢動此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