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尼柯爾日記 第七節(第2/3頁)

艾雲鳥把嘴放進碗中,咂了一小口液體然後仰頭吞下。顯然這個飲料合它的口味,不到一分鐘它就把碗中的汁水喝光了。

喝完汁水後,艾雲鳥朝前走了兩步,將翅膀完全展開,來了個優美的弧線轉身。

“我們該對它說‘歡迎’。”我和理查德伸出雙手,也像它一樣繞了一圈,然後說了“再見”“謝謝”,並向它鞠了躬。

我們認為那只鳥很高興,不過後來還是欣然承認這只不過是我們的猜想而已。

那只灰絨毛的艾雲鳥展開翅膀,沖向雲霄,在我們頭頂上翺翔。

“它去哪兒?”我問理查德。

“它快死了,”理查德溫柔地說,“它要最後看一眼它的世界。”

2205年l月6日

今天是我41歲的生日。昨天我做了一個相當清晰的夢:我完全衰老了,頭發全白,滿臉皺紋,和兩個已經長大的女兒住在靠近盧瓦爾離博韋不遠的城堡裏。夢中我的女兒既不像西蒙娜,也不像凱蒂或者熱娜維耶弗。夢中的男孩身強力壯,但都有心理缺陷,個個笨頭笨腦,智力低下。我努力給他們解釋血紅素如何把氧從肺帶到體內組織,但沒有一個孩子能聽做我的話。

夢醒後我很傷心,此時正是半夜,家中的每位成員還在睡覺。像平時那樣我來到嬰兒室看看孩子們。西蒙娜晚上睡覺很安靜,而凱蒂和往常一樣已經蹬開了毯子。我替凱蒂把毯子蓋上,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我思考著究竟是什麽總是困擾著我,為什麽總是做關於孩子、孫子的夢?上周有一天我跟理查德開玩笑說我可能有了第三個孩子,理查德驚得跳了起來。我想理查德對我主動要求懷上凱蒂仍然心有余悸,於是立即打住話題,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長篇大論。

在這種情況下難道我真還想要個孩子嗎?在我們現在的處境下,生孩子有什麽意義,姑且不談我的個人願望,僅僅是維持生生不息的生命就是一個強烈的生理要求。我們現在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對我們命運最樂觀猜測只能是我們將永遠不能與人類的其他成員有任何聯系。如果我們真是這條生命線上的最後成員。那麽我們就應該理智地考慮人類進化繁衍的基本信條,那就是在不明確的環境中,基因變異越多,生存的可能性越大。

從夢中醒來後我想得更遠:如果拉瑪真不知去向何方或將用漫長的時光才能到達某處,難道我們的余生就將在這樣的情況下度過嗎?顯然西蒙娜和凱蒂生存的時間比我們長,而她們最終也將把我們完全遺忘。這以後又會發生什麽呢?我不停地向自己。除非我們通過什麽方式保存理查德和邁克爾的精子,否則我們的女兒將不能生育下一代,而這又是多麽可怕的生物、社會學問題呀!也許我們的女兒最終會到達一個樂園、一個新的世界,但她們終將死亡,她們身上的基因也會隨之消亡。

我繼續猜想如果我生個兒子,兩個女兒就有了年齡與她們相仿的男性夥伴,這樣就可以接宗傳代了。

此時一個瘋狂大膽的念頭掠過我腦海。我學醫時曾主修遺傳學,並對遺傳缺陷進行過鉆研。我還記得我們在對15~18世紀歐洲皇室近親繁殖產生的“劣等血統”的實例分析。我和理查德生的兒子和西蒙娜、凱蒂有相同的基因、血緣,因此我們的兒子與任何一個我們的女兒生下的孩子,即我們的孫子缺陷的可能性極大。另一方面我和邁克爾生下的兒子與我的女兒只有一半的相同基因,這個男孩與西蒙娜和凱蒂的後代出現缺陷的可能性要低得多。

我立即拋開了這個羞恥的、不道德的念頭,然而它卻怎麽也無法從我腦海中抹去。那天晚上我無法入睡,同樣的念頭又湧入腦海。如果我和理查德再懷一個女孩怎麽辦?我已經41歲了,生育的時間也不多了,根據理查德和我的數據資料記載,我們沒有任何生兒子的跡象;而邁克爾的三個孩子都是兒子,他生兒子的可能性最大。

我想了很多,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人工受精。依我們目前的條件不太可能。能保證胎兒性別和健康嗎?即使地球的醫院按所有程序進行也不可能百分之百保證成功。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和邁克爾……我立即放棄了這個念頭。

(六小時後)讓我驚喜的是兩個男人準備了特殊的晚餐,邁克爾差不多成了高級廚師。晚餐的菜看上去像奶油菠菜,吃起來味道像惠靈頓牛肉。理查德和邁克爾還準備了一些紅色的液體,並貼上了葡萄酒的標簽,看上去還真不錯。我嘗了一點,居然還含有酒精,我覺得有些眩暈。

晚餐最後我們都有點醉了,兩個孩子,特別是西蒙娜迷惑不解地看著我們。吃椰蓯甜點時邁克爾告訴我“41”是個“相當特別的數字”,他解釋說“41是一長串二次方程式中產生其它質數的最大質數。我問他什麽是二次方程式,他笑著寫了40個基數:41、43、47、53、61、71、83、97、113……1601,他說這40個基數都是質數,然後眨眨眼說:“41一定是一個相當神奇的數字。”我笑了,理查德看了看這些數字然後在他的電腦上敲打著什麽,和我們就二次方程式展開了討論,並很清楚地給我們舉例解釋。邁克爾和我崇拜地看著他,理查德真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