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9頁)

男孩體型偏瘦,身上的衣服也很破舊,我相信他說他媽媽希望他賺點兒外快回去的話不是騙人。他看上去也很機靈——這就不好說是不是對我有利了,畢竟他已經看到了我到達時的情景。他那深色的眼睛裏透著些調皮的神色,但整張臉看上去倒是顯得誠實而坦率。

“你叫什麽名字?”我問。

“嗯,大家一般管我爸叫米克,管我叫小米奇,因為我們都是愛爾蘭來的。可他現在不在了,我也不小了,所以您就喊我米克吧。”

“行,米克——你多大了?”

“十二歲,小姐。”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懷疑地挑起一根眉毛。“說實話,你幾歲了?我不會因為你年紀小就不雇你的,就是想了解一下。”

“將近九歲了。”他說。

“我不信。”

“是真的,到下一個八月就是九歲。”他忙不叠說道。

鑒於現在還是十月,他所謂的“將近”可有點誇張,但這話至少聽上去不假。我試著編出一個能騙過八歲小孩的幌子,在我動身穿越回去之前都能讓他牢牢跟在我身邊。我想起了初中的時候曾讀過一個名叫妮莉·布萊的少女記者的著名故事,她在19世紀90年代花了七十二天的時間獨自環遊世界一圈。她剛開始做記者的時候就跟我現在差不多年紀。

“好吧,”我說著彎下腰,與他的視線齊平,“米克,那我來講講我對你的要求,這你可別想著討價還價。我叫凱特,是一名記者、寫手……為東部的一家報紙做事。我采訪的時候一般會帶上一名搭档,也就是我的攝影師,可他今天路上出了點事遲到了。我的確需要一名助手,但你一定要嚴格按我的吩咐做事——不準亂問問題,也別跟任何人說起我的工作,好嗎?我可是在寫一條獨家呢。”

我話說到最後的時候,米克稍稍皺起了眉,估計是沒明白“獨家”是什麽,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一名記者?您在跟蹤那兩個人?就是在您之前走出來的那對男女?他是誰,罪犯?他看著鬼鬼祟祟的,還——”

我嚴肅地望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不準亂問問題,記得嗎?我今天會付你五美元的報酬,”我繼續說道,“我可能今天就回去,也有可能明天還得來,這要看能搜集到多少新聞素材。你也不用擔心開銷的問題,比如夥食之類的。我們的第一站是男士們方便的地方,你去那兒好好清洗一下自己——我的助手一定要衣冠整潔、上得廳堂才行。接著,你得在十點前帶我去大道樂園。”

他又點點頭,拉起我的胳膊向左邊示意,那兒有一座巨大的白色噴泉。“朝這兒走,呃……什麽小姐來著?”

“我叫凱特。”我重復道。

“朝這兒走,凱特小姐。我帶您走最好的路線。”

趕路途中,米克切換到了導遊模式,滔滔不絕地介紹了起來。顯然,他之前稱自己對園區無所不知的話並不假。他對世博會確實了解得很詳細,對各種建築物和展覽的細節講解得頭頭是道。

“這地方,”我們走到了一座大池子前,池子的一頭有一組雕塑噴泉系列,“就是大家口中的‘大臉盆’。”我們沿著池子繼續向前走,米克指著最中央的一個傳統船只造型的噴泉解說道:“那叫哥倫比亞噴泉,設計它的人叫麥克莫尼。他說那噴泉是一個標志,意思是自從哥倫布到達美洲後,咱們國家取得了很大進步。船上劃槳的人們代表藝術——藝術,您懂的,就是音樂啊畫畫啥的。後面那大個子男人,他叫時間之父,推動著這條船向未來前進,手裏持著一把大……”他停下話頭想了想,“媽媽總管那東西叫‘撅子(1)’——用英語怎麽說來著?就是用來砍稻草的大刀?”

“鐮刀嗎?”我問。

“啊,沒錯!”他應道,眼疾手快地拉過險些撞上一群中年婦女遊客的我。她們跟我一樣正擡頭專心注視著雕塑,絲毫沒有注意眼前的路。“就是鐮刀。船前頭的那女人是誰我不記得了,也說不出四周的小天使是啥意思,可能只是些裝飾唄。”

“您看那邊的建築,”他又說,“那是這世上最大的房子,叫制造大樓。還記得咱們剛走過的那邊一幢樓麽?那是電力大廈,裏頭有些東西您親眼看到了都不敢相信。我有個朋友在裏頭掃地,說是裏面有台機子可神奇了,叫做電報傳真機。要是有人在東部寄了張圖片過來,那機子可以把圖片給咱們這邊的人畫出來,就好比是將圖片拍了份電報送過來。他還說愛迪生先生發明了一樣新東西,能讓圖片動起來。您只要盯著一個小小的箱子往裏看,就會看到一個人打噴嚏的樣子!還有還有,您晚上等著瞧吧,那地方會發光——保管您這輩子沒見過那麽漂亮的景象。好像有一百萬盞小燈籠點了起來,可我白天的時候仔細研究過那些東西——只是空心玻璃球,裏頭除了一條細線啥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