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第七章(第2/7頁)

他用一根指頭敲打杯子。「搬回來住是會阻礙你的成長喔。」

「我應該算是很幸運的吧。」莎拉咕噥著說。到了國三那一年,她的身高正好超過她父親,此後就一直是家中個子最高的成員。

她母親一讓出高腳凳,莎拉就立刻搶先坐下。她看著她的父母進行每天早上固定的「儀式」:她的父親會先繞著廚房走動,接著擋在她母親面前,然後被凱西一把推落在椅子上。她的父親會一邊埋首看早報,一邊撫平自己的頭發。他那黑白摻雜的頭發和眉毛一樣,往三個不同的方向亂翹。他穿的運動衫舊得要命,上面的破洞大到連肩胛骨都露出來了。他睡褲上面的圖案早在五年前就已經難辨其形,腳上那雙臥室拖鞋的鞋跟也裂掉了。莎拉既遺傳到她母親玩世不恭的犬儒主義,同時又傳承到她父親的穿衣品味,就這兩件事而言,她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們倆。

艾迪說:「《觀察報》上面寫說,他們的每一分錢都用來打聽這個消息。」

莎拉瞄了一眼這份格蘭特郡地方報紙的頭條標題。上面寫著:「大學老師慘遭惡意殺害。」

「上面說了什麽?」莎拉忍不住問道。

艾迪的手指頭沿著鉛字往下移動,同時讀道:「格蘭特農業工技學院講師西碧兒·亞當斯,昨日在『格蘭特飽食站』慘遭毆打致死。當地警方目前深感困惑。警長傑佛瑞·陶立弗——」艾迪停頓了一下,然後低聲怨道「這個王八蛋」,「——表示,他們正在調查每一項可疑的線索,希望能將殺害這位年輕老師的兇手逮捕到案。」

「她不是被毆打致死的。」莎拉說道。她知道西碧兒·亞當斯臉上挨的那一拳並非致命原因。莎拉想起在驗屍過程中的臨床發現,身體不禁打起哆嗦來。

艾迪似乎注意到她的反應。他說:「兇手還對她做了什麽事情?」

莎拉很意外她父親會這樣問。關於莎拉的另一份工作,通常她的家人都絕口不問。打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大家都對她兼差的工作不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

莎拉沒搞清楚父親的意思就問道:「比方什麽?」忙著煎蛋餅的凱西擡起頭來,臉上一副慌張的表情。

泰莎突然沖進廚房,砰的一聲把旋轉門撞開,顯然她以為廚房裏只會有莎拉一個人。她的嘴巴開成一個完美的O型。

站在爐子邊煎蛋餅的凱西,把面餅往上一拋越過自己的肩頭,「早安,陽光女孩。」

泰莎低著頭,往咖啡的位置直線走去。

「睡得好嗎?」艾迪問道。

「睡得像小嬰兒一樣熟。」泰莎答道,然後往他額頭親了一下。

凱西手上的小鏟刀往莎拉的方向揮舞。「你該跟你妹妹好好學學。」

泰莎早就知道不必理會她母親的建言。她打開通往露天平台的落地窗,腦袋向外一扭,意思是要莎拉尾隨她出去。

莎拉依言行事,直到落地窗在她身後緊閉時才松了一口氣。她悄聲說道:「戴文·洛克伍德?」

「我還沒跟他們說你要和賈布約會。」泰莎反擊回去。

莎拉緊閉雙唇,以沉默表示雙方休戰。

泰莎坐在門廊的秋千上,一條腿打彎起來盤在身體下方。「你在外面待這麽晚做什麽?」

「我待在陳屍所裏啊。」莎拉回答,並坐到她妹妹身旁去。她搓著自己的臂膀,借此抵擋一大清早的涼意。莎拉仍穿著手術衣和單薄的白色運動衫,以當下的溫度來說,她穿這樣根本不夠保暖。「我必須檢視;些事情。麗娜她——」她阻止自己繼續說下去,她不確定要不要告訴泰莎昨晚麗娜跑來陳屍所鬧的經過。麗娜的指責言猶在耳,盡管莎拉很清楚麗娜說的是氣話。

她說:「我想趕快把這件事了結,你懂嗎?」

泰莎的五官滿是笑意。「你發現了什麽線索嗎?」

「我傳真了一份報告給傑佛瑞。應該有助於他找到一些有用的實證。」她停頓了一下,確認泰莎有在認真聽她講話。「聽我說,泰絲,你自己要小心點,好嗎?我的意思是指門窗要關好,不要自己一個人出門,這一類的事情。」

「好哇。」泰莎輕握她的手。「沒問題,我一定會小心的。」

「我是說——」莎拉暫且打住,她不想恐嚇她妹妹,但是又不希望她陷入險境。「你們倆的年紀相同。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吧?」

「我懂。」泰莎張嘴答道,但是很明顯根本無心談論此事。這也不能怪她妹妹。對於西碧兒·亞當斯之死,熟知詳情的莎拉發現要忘掉那一天還真難。

「那張明信片我放在——」泰莎才起了個頭,就被莎拉打斷。

「我在我的公事包裏找到它了,」她說,「謝啦。」

「那就好。」泰莎說,她的語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