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第七章

莎拉·林頓側身靠在她爸媽家的廚房水槽上,拿著她爸爸的扳手要松開水龍頭。昨晚她都待在陳屍所替西碧兒·亞當斯驗屍。她並不想回到黑漆漆的住處一個人孤枕難眠。再加上傑佛瑞在她的答錄機留言說要過去找她,導致她昨晚要去哪兒過夜真的是別無選擇了。盡管還是溜進家門把狗牽走,但是她連身上的手術衣都懶得換掉。

她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眼睛瞄向咖啡機上面的計時器。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六點三十分,這麽說來她總共睡了兩個鐘頭。每一次她閉上眼,腦子裏就想到西碧兒·亞當斯坐在馬桶上,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完全看不見,卻可以感受到加害者所做的每一件事。

從好的方面來看,她爸媽家至少沒發生過什麽家庭倫理大悲劇,所以無論如何,今天不太可能會像昨天過得那麽糟糕。

凱西·林頓走進廚房,打開櫥櫃,取下一個咖啡杯,這時她才注意到她的大女兒站在旁邊。

「你在幹嘛?」

莎拉把一個新的墊圈套入螺紋栓。「這個水龍頭在漏水。」

「家裏已經有兩個水電工人了,」凱西一邊抱怨,一邊幫自己倒了杯咖啡,「而我那個當醫生的女兒,卻跑回家來修滲漏的水龍頭。」

莎拉微微一笑,用肩膀頂住扳手。林頓家是靠做水電工程維生,所以學生時期的莎垃每逢暑假都跟著父親去工作,像是拖曳排水管啦、焊接管線啦。有時候她會想,她之所以早一年從高中畢業、並且去上暑期課程拿大學文憑,唯一的理由是她就不用跟著父親在大批蜘蛛出沒爬行的地方摸來摸去。並不是說莎拉不喜歡她父親,只是她不像泰莎那樣可以克服對蜘蛛的恐懼。

凱西一屁股往廚房的高腳凳坐下。「你昨晚睡在這裏?」

「是啊。」莎拉邊回答邊洗手。她關上水龍頭,看到滲漏情形已消失便露出微笑。完成一件事情,會讓她有肩膀放下重擔的感覺。

凱西對她的好手藝微笑示意。「萬一哪天醫生的工作做不來了,起碼你還可以回來做水電工人。」

「你知道嗎,當年我大學入學的第一天,爸爸開車送我去學校時就說了同樣的話。」

「我知道,」凱西說道,「當時我本來要把他給宰了。」她喝了一小口咖啡,眼睛從杯緣上方瞄著莎拉。「你怎麽不回你家睡呢?」

「我工作到很晚,而且我剛好要回來這裏。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凱西一邊說,一邊拋了條毛巾給莎拉,「你在說什麽傻話啊。」

莎拉把手擦幹。「希望我進屋子的時候沒吵到你。」

「我沒被你吵到。」凱西回答。「你怎麽不去跟泰絲睡?」

莎拉忙著將毛巾攤平在擱物架上。泰莎住在車庫上面的一間兩房公寓。過去幾年來,莎拉不想在她自己的住所單獨過夜時,通常寧可去她妹妹那裏睡,也不願意賭賭看會不會吵醒父親,因為只要她老爸一醒來,必然是長篇大論地探討她煩惱的意義為何。

莎拉答道:「我不想去打擾她。」

「哼,少來這套。」凱西笑道。「天啊,莎拉,上那所學校要花費將近二十五萬耶,他們沒教你編造比這更美麗的謊言嗎?」

莎拉拿下她最愛的馬克杯,幫自己倒了些咖啡。「或許當年你們應該送我去念法學院才對。」

凱西交叉雙腿皺起眉頭。她個子嬌小,靠做瑜珈來維持苗條身材。她的金發和藍眼珠沒遺傳給莎拉,反而是在泰莎身上顯現出來。要不是她們倆的性情相投,很難有人會認為凱西和莎拉是一對母女。

「到底是什麽原因?」凱西催促道。

莎拉嘴角露出掩不住的笑意。「這麽說吧,每次我進出她那裏的時候,泰絲都有點忙。」

「自己一個人忙?」

「不是。」莎拉發出令人不自在的狂笑聲,隨後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羞紅了。「天啊,媽。」

過了一會兒,凱西壓低聲音問:「那個人是戴文·洛克伍德?」

「戴文?」莎拉很意外聽到這個名字。她是沒能看清楚在床上和泰莎爭吵的人是誰,不過戴文·洛克伍德,這個艾迪·林頓兩周前才聘用的新任水電工助理,是她萬萬沒想到會聽見的名字。

凱西發出噓聲要她安靜。「你爸會聽見哦。」

「聽見什麽?」艾迪問道,他拖著腳步走進廚房。看見莎拉時,他的眼睛為之一亮。「我的寶貝在這兒呢。」說完,就往她臉頰大聲親了一下。「我今天早上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那個人是你嗎?」

「是我。」莎拉承認。

「我車庫裏頭放了一些色票,」他提議道,「等我們用完餐之後,或許可以過去看一下,幫你的房間挑一個很棒的顏色。」

莎拉輕啜著咖啡。「爸,我不會搬回來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