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33頁)

“那是部分原因。同時也期待著它能安裝成功。”唔,我當時可沒這麽想,“我能聽到他們的談話,那個醫生還有一個女人。”

“談些什麽?”

“說的是西班牙語。他們在談論著她的男友以及……鞋和其他一些事情,然後一切變成漆黑一片。我想可能是先變白,再變黑的。”

“我想知道,這事發生在他們安裝進插件之前還是之後。”

“是之後,絕對是安裝之後。他們把這叫做橋接,對嗎?”

“從法語過來的,沒錯:精神橋接(西班牙語)。”

“我聽到他說——現在,橋接(西班牙語)——然後他們非常用力地按下來。我可以通過墊在托架墊上的下巴的壓力感覺出來。”

“你記住的事情比我多得多。”

“不過,大概也就這麽多了。男友和鞋的話題以及之後的哢嗒聲。我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我躺在了床上,既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

“那一定非常恐怖。”

她皺了皺眉頭,回憶著:“不是太恐怖。那感覺就像一種巨大的……疲乏,麻木。好像真有必要的話,我是可以移動自己的四肢或開口說話的,但是,那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那感覺也有可能是某些情緒類藥物引起的,以免我驚慌。

“他們不停地挪動著我的胳膊和大腿,並對著我大喊了一通毫無意義的話——可能他們說的是英語,但我在當時的情況下,怎麽也辨別不出他們的口音。”

她對我做了個手勢,我把葡萄汁遞給她,她啜了一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我真的非常惱火,他們幹嗎不走開,讓我一個人安靜地躺一會兒呢?但是我什麽也不說,我不會讓他們因為聽到我的抱怨而感到心滿意足。這件事很古怪,所以我記住了。我真的很幼稚。”

“他們沒有嘗試接駁?”

她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沒有……斯潘塞醫生後來告訴我的。以我的情況而言,最好還是等到與我熟悉的人進行第一次接駁。那種情況下需要分秒必爭,他跟你解釋過嗎?”

我點了點頭,“神經系統的鏈接數目以指數級數增長。”

“因此那時候我躺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裏,待了很久;我想,已經失去時間的概念了。然後在我們……我們接駁之前的一切事情,我想那都是一場夢。所有的東西突然間被覆滿了光芒,兩個人擡起了我,刺痛了我的手腕——是靜脈注射——然後,我們從一間房子飄到另一間房子。”

“躺在輪床上。”

她點了點頭,“不過,那感覺真像飄浮在半空中——我記得當時我在想,我在做夢,並決定好好享受一下夢境。馬蒂的影像飄了過來,他在一張椅子裏打瞌睡,我把這也看成是夢境中的一部分。然後你和斯潘塞醫生出現了——沒錯,你也是我的夢境。

“然後一切突然變得真實起來。”她前後搖晃著身子,回憶著我們接駁的短暫瞬間,“不,不真實。那是強烈的、混亂的。”

“我記得,”我說,“雙視覺,看到你自己。起初你並沒有認出那是你自己。”

“而你告訴我大多數人都如此。我是說不知怎麽回事,你用一句話告訴了我,或許根本就沒說話。然後一切迅速清晰起來,我們兩個……”她有節奏地點著頭,咬著自己的下唇,“我們兩個完全一樣。我們是一個……人。”

她把我的右手握在她的兩手之間,“然後我們不得不跟醫生講話。他說我們不能,他不會讓我們……”她把我的手擡起來放在她的胸脯上,就像接駁的最後一刻我們做的那樣,身體向我靠來——但是她沒有親吻我。她把下巴放在我的肩頭,用悲傷的嗓音輕聲地說,“我們再也不能接駁了嗎?”

我下意識地試著向她傳送一個格式塔,就像人們接駁時做的那樣。格式塔的內容是關於她怎樣才可能在幾年之內重新嘗試,關於馬蒂要到了她的數據,關於為我們提供嘗試的可能性的神經鏈接的局部重建,我們應該試試;但是瞬間過後,我意識到了:不對,我們並沒有鏈接;如果我不說出聲來,她什麽也聽不見。

“大多數人甚至從來沒有體驗過接駁的感覺。”

“也許像他們那樣會更好。”她啞著嗓子說著,同時不出聲地抽泣起來。她的一只手移上來壓緊了我的脖子,撫摸著我的插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