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45頁)

“也許吧,你總得做出決定。”一旦進入操作室,你就得在裏面待上九天。像薩拉和路易斯這種頭發長得快、皮膚敏感的機械師,通常只在熱身和輪班中間刮一次頭發。“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說,“我會從醫生那兒要點兒護膚膏的。”

朱利安排的成員間關系一向很融洽,這大概也有幾分機緣巧合的因素。我們都是從入伍者中挑選出來的,身材得適合操作室的大小,還需具備H&I能力。我們排中,有五個人都是最初那批選拔出來的人當中的幸存者,包括坎迪、梅爾、路易斯、薩拉和我。我們從事這項工作已經有四年時間了,工作十天,然後休息二十天。感覺好像已經幹得太久了。

現實生活中的坎迪是個悲傷咨詢師,而我們其余這些人都是某一領域的學者。路易斯和我從事自然科學研究,薩拉主攻美國政治學,梅爾則是一名廚師,即從事所謂的“食品科學”——他可真是一個極棒的廚子,我們每年總要去他位於聖路易斯的家中舉辦幾次宴會。

我們一起回到操作室。“好了,聽著,”揚聲器裏傳出聲音,“第一作戰單元和第七作戰單元受到些損傷,所以現在我們先不用校準左手和右腿。”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需要幾個給我們‘吹喇叭’的?”路易斯問。

“不,我們不會安裝‘排水管’。如果你能堅持四十五分鐘的話,也行。”

“我當然會試試看的,長官。”

“我們現在要做一下局部校準,你們有九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也許會是兩個小時。在此期間,我們將為朱利安和坎迪的機器人安裝上新的手和腿。接下來我們將完成校準工作,接通能量;然後你們就可以離開到集結待命區去了。”

“安靜些吧,我的心。”薩拉喃喃地說道。

我們在各自的操作室裏躺下,把手臂和大腿塞進僵硬的套管中,技師們將我們接駁進入操作系統。校準工作開始時,我們被調整至涉入程度為百分之十的作戰接駁模式狀態,所以我幾乎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只有路易斯一聲微弱的“你好”就像從一英裏之外的地方傳來一樣。我集中精力,大喊了一聲,也向他問好。

對於我們這些工作了數年之久的人來說,校準工作基本上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但是,我們確實有兩次需要停下來並退回去幫助拉爾夫。他是在理查德退出後加入我們排的新手,僅僅只有兩次輪班經歷。其實我們十個人所要做的就是在某一固定時間內同時擠壓同一肌肉群組,直到頭頂上方的紅色體溫計與藍色體溫計的數據相匹配。但是,除非你熟悉這一切,否則你就會由於擠壓力度過大,使得溫度超出預期數值。

一個小時過後,他們打開了操作室,斷開我們的接駁。我們可以在休息室裏度過懶散的九十分鐘。雖然實在不值得為重新穿好衣服再浪費時間,但我們還是那麽做了。這是一種禮節。我們即將在彼此的體內生存整整九天,這足夠我們受的了。

就像人們常說的:日久生情。有時這句話的確很對,一些機械師彼此間成為了情侶。我曾試著和卡羅琳建立這種關系(她在三年前去世了),但是,我們永遠無法跨越作戰接駁狀態和作為普通公民時的鴻溝。我們試著通過尋找傾訴對象解決這個問題,但其他人從沒有過被接駁的經歷,所以想跟他說清楚這事,無異於對牛彈琴。

我不知道我與薩拉之間的感情是否應該叫做“愛”,但那只是理論上的探討。我並不是能夠吸引她的那種類型,或者說我們之間缺乏共性,當然,她也無法隱瞞這些感覺。但是,從身體的接觸上來說,我們比任何一對世俗的情侶都要結合得更為緊密,因為在完全作戰接駁模式下,我們大家共同構成了一個奇異的生命:擁有二十條胳膊和大腿,十個大腦,還有十個生殖器。

有些人稱這種感覺為與神同在,我想可能確實存在具有類似結構的神。陪伴著我長大的那個神只是個白種男士。

我們已經研究了作戰命令,當然,還有我們九天值班期間的一些特別指示。我們將繼續待在斯科維勒排原來所在的地區,不過我們的工作是H&I,讓哥斯達黎加雨林地區的形勢變得更加復雜。這並不是一項特別危險的任務,卻十分讓人討厭,就像在以強淩弱,因為敵軍並沒有任何一種類似於兵孩一樣的遠程武器。

有一次,我們坐在餐桌前喝著茶和咖啡時,拉爾夫就對此頗有怨言。

“這種濫殺無辜的行為讓我心煩,”他說,“就像上次行動中樹上那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