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5頁)

當坐在熱身座椅上時,你所要做的僅僅是觀察。你不能與排裏其他戰友接駁,這樣會使局面變得混亂不堪。我們按照嚴格的作息時間輪班,因此,這個排裏其他九名兵孩的操作機械師同樣需要跟在上一批值班人員後面等待輪換。

你肯定也聽說過出現緊急情況的時候,輪班工作不得不在倉促間進行。這很容易理解。即使拋開被下一班機械師追蹤監控的壓力不提,最後一天也將是最糟糕的一天。有人會出現精神崩潰、心臟病發作或中風的狀況——通常這種情況會發生在任務開始後的第十天。

在波特貝洛基地的深處,機械師們並不存在任何身體上的危險,但是,我們的死亡和傷殘率卻要高於常規步兵。不過,並不是子彈傷害了我們,這傷害來自於我們自己的思考和情緒。

對於我以及和我一組的機械師來說,接斯科維勒所在排人員的班是件倒黴的差事。他們屬於獵手/殺手組,而我們幹的是“幹擾與攔截”的活兒,簡稱為“H&I”;有時候我們也被借調到心理戰行動組。我們並不經常殺戮,也並非因為殺戮的才能而被選入機械師行列。

我們組的十名兵孩在幾分鐘內全部進入了庫房。操作它們的機械師們斷開接駁,機械師們身上的外甲松開了,斯科維勒的戰友們都從裏面爬了出來。盡管經常在做運動,而且也適應了疲勞抑制劑,但他們看起來還是像老頭兒、老太太。看到他們,你會不禁覺得自己也在同一個位置上坐了整整九天。

我中斷了接駁。我與斯科維勒只在很淺的層次上進行鏈接,完全不像同一個排裏的十名機械師之間那樣有幾近心靈感應似的深層鏈接。盡管如此,我在中斷接駁之後想要找回屬於自己的思維仍然十分困難。

我們置身於一間巨大的白色房間中,裏面有十個機械師外甲,以及十個理發椅模樣的奇特的熱身座椅。在這些裝置後面的墻壁上,是一幅巨型的哥斯達黎加背光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光線顯示出兵孩和空兵孩單元的作戰位置;而在另幾面墻上,則覆蓋著各種各樣的監視器和有著專業術語標記的數據顯示器。穿著白色工作服的人們在四周走來走去,檢查上面的數字。

斯科維勒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朝我走來。

“很遺憾你不認為最後那點暴力行為是必須的。我覺得在那種形勢下需要采取直接的行動。”天哪,斯科維勒那副裝腔作勢的樣子,真可以拿到這方面的博士學位了。

“你經常這麽幹。如果你在外面事先警告他們的話,他們就會有時間考慮當時的形勢,選擇投降。”

“就像他們在阿森松島那樣嗎?”

“那種情況只發生過一次。”敵人的核陷阱使我們失去了十名兵孩和一名空兵孩。

“我不會讓悲劇在我的排重演。世界上又少了六個姓佩德羅斯的人。”他聳了聳肩膀,“我要去點上一支蠟燭。”

“還有十分鐘就進入校準時間。”一個揚聲器裏傳來指示。這點時間還不夠冷卻外甲呢。我跟著斯科維勒進入更衣間。他在房間的那一頭穿上他的便服,我則到這一頭加入我的排。

薩拉快要脫完衣服了,“朱利安,你能幫我‘做’嗎?”

當然,就像我們多數男性與一位女性相處一樣,我非常願意,這點她也知道,但那並不是她想表達的意思。她摘掉假發,把剃刀遞給我。三個星期時間,她的頭皮上已經長出了金色的短發。我輕輕刮掉她後腦勺上輸入口周圍的短茬。

“他們的最後一次行動實在是太殘忍了。”她說,“我想,斯科維勒需要那些屍體來湊數。”

“確實如此。再有十一個人他就可以達到E-8級別了。他們沒有路過孤兒院已經算是萬幸了。”

“他一心想著升為上尉。”她說。

我刮完了她的短茬,她開始幫我檢查,用她的拇指摩挲著我的輸入口周圍。“很光滑。”她說。盡管光頭對於校園裏的黑人來說並不時髦,但我還是在不輪班的時間裏堅持剃掉那些頭發。我並不介意那些濃密的長發,只是不喜歡整日裏戴著讓人熱得難受的假發跑來跑去的。

路易斯走了過來。“嗨,朱利安。幫我刮刮,薩拉。”他身高六英尺四英寸,而薩拉是個嬌小的女人——當她打開剃刀時,路易斯往後縮了一下。

“讓我看看。”我說。他的植入裝置一側的皮膚有些輕微的紅腫,“路易斯,估計你要有麻煩了。你應該在熱身前刮掉那些頭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