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45頁)

“確實令人討厭。”薩拉說。

“那兩個雜種是自尋死路。”梅爾說。他呷了一口咖啡,愁容滿面地盯著杯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向我們開火的話,也許我們還不會注意到他們。”

“是不是因為他們還是孩子,所以讓你感到心煩?”我問拉爾夫。

“是吧。難道你不也一樣嗎?”他揉搓著下巴上的胡茬,“她們還是小女孩啊。”

“拿著機關槍的小女孩。”卡倫說,克勞德用力點了點頭。他們兩個在排裏待了一年多了,是一對情侶。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說,“如果我們知道她們都是小女孩會怎麽做?”她們大約只有十來歲年紀,藏在樹上一間小屋裏。

“在她們開始射擊之前還是之後?”梅爾問。

“就算是之後,”坎迪說,“僅憑一把機關槍,她們又能造成多大的傷害呢?”

“她們給我造成的傷害不小了!”梅爾說。那次行動使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個嗅感器。

“她們很清楚在攻擊些什麽。”

“沒什麽大不了的,”坎迪說,“反正你有備用件。”

“對我來說問題就大了。”

“我知道,當時我在場。”當一個傳感器失靈的時候,你並不會感覺到疼痛,只會有一種和疼痛一樣強烈的感覺,但具體是什麽卻難以言表。

“我想如果她們出現在開闊地的話,我們不一定要殺了她們的。”克勞德說,“那樣的話,我們能夠看清楚她們只是些小孩子,而且攜帶的只是些輕殺傷力武器。但是該死的,我們全都以為她們是軍官,隨時可能召來戰術核武器。”

“在哥斯達黎加?”坎迪說。

“這種事情確實發生過。”卡倫說。三年以來,這種事情發生過一次。沒有人知道造反者們是從哪兒弄到的核武器。那次他們付出了兩座城市的代價:一座是當他們啟動核武器時兵孩所在的城市,他們與兵孩一同化為了灰燼;另一座則是我們在報復行動中摧毀的。

“是的,是的。”坎迪說,僅僅從這兩個詞語中,我就已經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一個核武器對我方造成的損失不過是十個機器人;而當梅爾焚燒掉樹上的小屋時,燒死的卻是兩個小女孩,她們還太年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當我們鏈接在一起時,坎迪的思想裏總有一股潛流。她是一個出色的機械師,但你總不禁要問:為什麽不給她分配一些其他的工作。她太富有同情心了,肯定會在服役期滿之前精神崩潰的。

但是,也許她在這個排裏扮演著全體隊員的“良知”的角色。在我們這個等級的士兵當中,沒人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選為機械師,我們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些被指派到現在這個排的原因。從坎迪到梅爾,我們排似乎大部分人都有好鬥心理。不過,我們排裏還沒有任何人像斯科維勒一樣,喜歡從殺戮中獲得那種晦澀的快感。斯科維勒的排比我所在的排參與了更多的戰鬥,這點絕非巧合。獵手,殺手——他們當然更適應暴力行為。因此,當懸浮在空中的大型計算機決定由誰來幹什麽時,斯科維勒排就理所當然地負責殺戮,而我們排則負責偵察。

梅爾和克勞德兩人對此頗多抱怨。慣常的殺戮行為會自然而然地使人踏上晉升之路,即使不是職位上,至少也會在薪金等級上獲得提升。然而你卻不能指望依靠PPR(定期成績測評)獲得一毛錢。斯科維勒排幹的是殺人的活兒,所以從平均水平而言,他們每個人的薪水要比我們高出百分之二十五。但是,這些錢你能用來幹什麽呢?把它存起來買通當局,以擺脫服役之苦嗎?

“這麽說來,這次我們要襲擊貨運車。”梅爾說,“小汽車和貨運卡車。”

“沒錯,”我說,“如果你不補充的話,我想也許是一輛戰車。”衛星截獲了一些紅外線蹤跡,表明敵軍可能正通過一些掩人耳目的小型貨車——有可能是機器人或者遠程遙控裝置,來為他們運送補給。這些科技力量中任何一項的激增,都將使這場戰爭不至於完全是一場對比懸殊的大屠殺。

我想,如果戰爭長期發展下去,敵人總有一天也會擁有兵孩。最後我們會看到:價值上千萬美元的機器人互相廝殺,將彼此變為垃圾,而此時它們的操作者們則在數百英裏外裝有空調系統的地穴中集中精神,全力以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