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雲184(第4/29頁)

關於印斯茅斯的沒落雖很少提及,但後期的档案很顯然非常重要。內戰後,印斯茅斯全都的工業生產就剩下馬什加工廠了,除了傳統的漁業以外,僅存的主要商業貿易就是金錠的運銷。隨著價格的跌落以及大型企業的競爭,漁業收入越來越差,不過,印斯茅斯港周圍是從來不缺少魚的。外國人很少在印斯茅斯定居,遮遮掩掩的證據表明,雖然有些波蘭人和葡萄牙人想在這裏定居,但都被印斯茅斯人用非常極端的方式給趕跑了。

最讓人感興趣的是售票員蜻蜓點水地提到的那些外國珠寶。很顯然,在附近鄉裏的印象中最為深刻的是,歷史档案曾提到過收藏在阿卡姆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學198博物館和紐伯裏波特歷史學會199陳列室裏的幾件展品。有關這些珠寶的零星描述既平淡又無奇,但卻給我一種揮之不去的異樣感覺。這些描述似乎充滿了稀奇古怪而又撩人心扉的暗示,讓我無法釋懷。因此,盡管時間已晚,如果能安排開的話,我還是決心去看一看保存在當地的展品——據說是一件形狀詭異的大型飾冠。

圖書館館長給我開了一封介紹信,讓我轉呈學會會長,一個叫安娜·蒂爾頓的小姐。蒂爾頓小姐就住在附近,我簡單地說明來意之後,因為當時時間還不算太晚,這位年逾古稀、文質彬彬的女士便好心地把我帶到已經關門的展室。展室裏的展品確實很多,但此時此景,我的眼睛只盯著角落櫥櫃裏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那件奇珍異寶。

這件寶貝非常氣派,充滿了異國情調,擺在紫色天鵝絨墊上,透著一種超凡脫俗、與眾不同的華美。看著它,無須太多的審美能力,我已經目瞪口呆了。時至今日,我仍然難以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過,就像縣志中描述的那樣,這件寶貝很顯然是一種飾冠。飾冠的前端很高,邊緣非常大且很不規則,那樣子就好像是專為一個呈橢圓形的腦袋設計的。材質看上去以黃金為主,但又發出一種淡淡的奇光異彩,這說明制作者用一種同樣華美而又幾乎不為人所知的金屬把它鍛造成某種與眾不同的合金。飾冠的保存近乎完美,整個設計引人入勝,根本沒有因循守舊——有的細節是簡單的幾何圖形,有的細節表現的只是海洋——表面以高浮雕工藝雕鏤或鍛鑄。整個工藝表現出不可思議的嫻熟技巧和藝術品位,讓你一連幾小時都看不夠。

這件飾冠讓我越看越入迷,但同時,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既好奇又鬧心的心情。最初,我以為讓我心神不寧的是這件藝術品所表現出的那種異域風格。我以前見過的藝術品,要麽屬於某個已知的種族或民族,要麽是現代派蓄意挑戰一切公認風格而創作的作品。但這件飾冠卻不同,它的創作技法顯然屬於早已成型而又無比成熟和完美的一類,可是又距我所見所聞的——東方的和西方的,古代的和現代的——任何技法相去甚遠。這件藝術品就好像來自另一個星球。

可是,我很快發現,讓我心神不寧的還有另一個或許同樣有說服力的原因,那就是整個另類設計通過構圖與數學元素讓人產生的聯想。整個圖案告訴人們,在時空中存在遙遠的神秘與難以想象的無底深淵,而浮雕所反映的單調海洋也近乎變得兇險起來。浮雕表現的是傳說中許多形容怪異、兇神惡煞般的怪物——喻示某種半魚半蛙的形象——會讓人產生一種忐忑不安而又揮之不去的假記憶感,就好像是從我們肉體深處的細胞和組織中喚起了某種形象,而這些形象幫助我們記起那些非常原始、極近遠古的東西。有時候,我以為這些褻瀆神明的半魚半蛙怪物的外形流露出那種鮮為人知、毫無人性、邪惡十足的本質。

據蒂爾頓小姐說,飾冠短暫而平淡的歷史與它那奇異的造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1873年,一個印斯茅斯醉漢以一個荒唐的價錢把它當給斯台特街上的一家店鋪,可是沒多久這個醉漢在一次打架中被人打死了。歷史學會直接從當鋪老板那裏把飾冠弄到手,隨後立即堂而皇之地把它展示出來。飾冠標注的出處可能是東印度或印度支那,不過說心裏話,這種結論只是初步的。

至於飾冠究竟源於何處,又是如何來到新英格蘭的,蒂爾頓小姐對所有假說進行了認真比較,最後傾向於認定,飾冠原本屬於外國海盜藏匿的寶藏,後來讓老船長奧貝德·馬什發現了。在得知飾冠在歷史學會展出之後,馬什家族立刻堅持出高價把它買回去,這也為上述觀點提供了鐵證。時至今日,歷史學會雖然堅決不賣,但馬什家族仍一而再地要把它買回去。

就在女會長帶我離開展室時,明確地告訴我說,這一帶消息靈通的人士都認為,馬什家的財富都來源於海盜的寶藏。而她對疑雲籠罩的印斯茅斯——她從未去過——所持的態度與那些因一個地方的文明如此墮落而反感的人如出一轍。此外,她拍著胸脯對我說,關於惡魔崇拜的種種謠言,一部分是有真憑實據的,一個神秘的邪教已經在那裏站穩了腳跟,而且吞並了所有正統的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