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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

他看見她重新拾起力量,勇氣又回來了。“你當然知道。”她自答。

“這就是我的秘密。”他說,“你無法想象,我有多少摯愛的夥伴在眼皮底下悄悄離去……就像你父親現在這樣。”

“你愛……他?”

“我也愛你母親。有時他們去得快,有時又是在痛苦中慢慢離開的。每一次我都異常痛苦。我可以扮作無情,我可以作出必要的決定,甚至殺人的決定,但我擺脫不了痛苦。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你偷的那些日記有如實記載——那是我唯一了解的情感。”

他看見她兩眼潤濕,但下巴的線條仍舊顯得憤怒而剛毅。

“這些都不是你獨攬大權的理由。”她說。

雷托忍住笑。終於談到了賽歐娜反叛的根源。

誰賦予的權力?我的統治有何公義可言?靠魚言士之力將我的統治強加在他們身上,對人類的進化何益之有?我熟悉所有那些革命說教、問題圈套和大而無當的言辭。

“你沒有發現,你的反叛幫助我鞏固了權力。”他說。

她成熟的時機尚未來到。

“我從來沒有選擇你來統治。”她說。

“但你讓我變得更強大。”

“怎麽會?”

“就因為你反對我。我用你們這些人來磨尖爪子。”

她馬上掃了眼他的手。

“打個比方而已。”他說。

“我最終還是惹惱你了。”她覺得他的話裏滿含怒氣。

“你沒有惹惱我。我們血脈相連,一家人可以直言不諱。事實上,我怕你的程度遠遠超過你怕我。”

這句話讓她吃了一驚,不過只有一眨眼工夫。他看見她先是相信,雙肩隨之繃緊,接著心生疑惑。她低下頭,又擡眼望他。

“雷托大神怎麽會怕我?”

“怕你無知的暴力。”

“你是說你的肉體會受到傷害?”

“我不會警告你第二遍,賽歐娜。我玩文字遊戲是有限度的。你和伊克斯人都清楚,是我愛的人會受到肉體傷害。不用多久,大部分帝國人也都會知道。這種消息傳得很快。”

“而且每一個人都會質問你憑什麽獨攬大權!”

她的聲音裏透著快意。雷托不禁怒火中燒。他發現很難抑制這股怒氣。他憎惡人類的這一面情感。幸災樂禍!這種情緒維持了片刻,然後他決定反擊,從對方已暴露的弱點撕破其防線。

“我的統治權來自我的孤獨,賽歐娜。我的孤獨分為自由的一面和公仆的一面。自由的一面確保我不會被任何人類集團收買,而公仆的一面要求我傾盡君主之力為你們服務。”

“可伊克斯人已經逮著你了!”她說。

“不。他們送給我的禮物會讓我更強大。”

“那只會削弱你!”

“也對,”他承認,“但我仍然掌控著非常強大的力量。”

“哦,對。”她點頭道,“我知道這個。”

“你不知道。”

“那我相信你會解釋給我聽的。”她挖苦說。

他話音太輕,她不得不前傾身子才能聽到:“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不能要求我做任何事——無論是分權還是妥協,其他政府形式即使是再小的萌芽也不允許出現。我就是唯一。”

“就連那個伊克斯女人也不能……”

“她跟我太像了,不會以這種方式來削弱我。”

“但是當伊克斯使館遭到攻擊……”

“愚蠢還是會惹我發火的。”他說。

她對他怒目而視。

雷托認為這是她在不知不覺中擺出的一個漂亮姿態。他知道自己已經促使她思考了。他肯定她從沒想過權力竟然會與唯一性密切相關。

他對著她一言不發的怒容說道:“我的政府是獨一無二的,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沒有出現過。我只對我自己負責,按我的犧牲索取足夠的回報。”

“犧牲!”她冷笑著說,不過他還是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猶疑,“每個暴君都會說這種話。你只對你自己負責!”

“所以我對每一個活人負責。我會保護你們度過這些時期的。”

“度過哪些時期?”

“本來可能出現但永遠不會出現的時期。”

他看出來她心裏沒底。她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即未經訓練的預測能力。她一時心血來潮,會作出類似偷日記的那種決定,但在了解到真相後,她會忘記這個決定的初衷是什麽。

“我父親說你很會玩文字遊戲。”她說。

“他理當了解。不過有些知識你只有親身參與才能掌握,躲在一邊看兩眼、動動嘴皮子是沒用的。”

“他指的就是這個。”她說。

“你說得很對。”他同意道,“它不合邏輯,卻是一道光,一只能看見外物但看不見自身的眼睛。”

“我沒興趣再聊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