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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過身不看他,面朝沙漠說道:“我在這兒的暗頭裏跟你說話,幾乎忘記你是誰了。”

“所以我把會面安排在這個時間。”

“可為什麽要在這個地方呢?”

“因為只有這個地方讓我有家的感覺。”

賽歐娜轉身靠在欄杆上,盯著他。“我想看看你。”

他打開了淩雲閣裏所有的燈,包括陽台外檐一排刺眼的白色球形燈。燈一亮,墻內就伸出一張伊克斯制透明罩,在賽歐娜背後將陽台封了個嚴實。她被身後突然動起來的罩子嚇了一跳,接著明白過來似的點了點頭。她以為這是為了防禦偷襲。其實不然,這張透明罩只是為了阻擋攜帶潮氣的夜蟲。

賽歐娜自下而上打量雷托的身體,目光在由腿退化來的殘根處停留了一會兒,隨後挪到雙臂和雙手,最後移到臉上。

“你的官方史書記載所有厄崔迪人都是你和你妹妹甘尼瑪的後代。”她說,“這和《口述史》說的不一樣。”

“《口述史》是正確的。你的祖先是哈克·艾爾-艾達。我和甘尼只有名義上的婚姻關系,是為了鞏固權力。”

“就像你跟那個伊克斯女人的婚姻?”

“這不一樣。”

“你會有孩子嗎?”

“我從來沒有生育能力。我還沒到生育年齡就選擇了變形這條路。”

“你是從小孩子直接變成——”她指了指,“這個的?”

“是的,沒有過渡。”

“一個小孩怎麽知道選擇哪條路?”

“我是全宇宙最老的孩子之一。另一個是甘尼。”

“我聽過關於你們祖先記憶的故事!”

“是真事。我們都在這兒。《口述史》不是這麽說的?”

她轉過身,僵硬地背對著他。這個人類姿勢又一次勾起了雷托的興趣:既排斥,又不設防。一會兒,她轉了回來,凝視著那張嵌在層層皮褶裏的臉龐。

“你有厄崔迪人的面相。”她說。

“我跟你一樣老老實實地繼承了這張臉。”

“你那麽老……為什麽沒有皺紋?”

“我的人類部位不會像平常人那樣老化。”

“這就是你選擇這條路的原因嗎?”

“為了延年益壽?不。”

“我搞不懂怎麽會有人作出這樣的選擇。”她咕噥了一句,接著提高嗓門說,“永遠不知道愛……”

“別犯傻了!”他說,“你說的那不叫愛,而是性。”

她聳聳肩。

“你覺得最可怕的事是放棄了性?不,這絕不是最大的犧牲。”

“那是什麽?”這不情願的一問暴露了她心底受到了觸動。

“我走在夥伴們中間,沒有一次不受側目。我不再屬於你們。孤零零一個。愛?愛我的人很多,但我的外形讓他們敬而遠之。中間這道鴻溝,賽歐娜,沒有一個人有膽量跨過。”

“連你的伊克斯女人都不敢嗎?”

“不,她敢,但她不能。她不是厄崔迪人。”

“你是說我……能?”她用一根手指點著自己胸口。

“要是有足夠多的沙鮭的話。可惜的是,它們全都包裹在我的肉體上了。不過,假如我死了……”

這種想法讓她陷入了無言的恐懼,她搖起頭來。

“《口述史》有可信的記述。”他說,“別忘了你是相信《口述史》的。”

她不停地搖頭。

“這裏沒有秘密。”他說,“關鍵在於變形的初始時刻。你的意識必須同時向內和向外推進,無限的意識。我可以為你提供足夠的美瑯脂,來完成這一步。有了足夠的香料,你就能撐過最初那段難熬的時光……還有之後的所有階段。”

她不由發起抖來,緊盯著他的眼睛。

“你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對不對?”

她點點頭,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幹?”

“另一條路遠比這可怕。”

“另一條路是什麽?”

“到時候你會明白的。莫尼奧就是這樣。”

“你那該死的金色通道!”

“恰恰相反。非常神聖。”

“你把我當成傻瓜……”

“我認為你缺乏經驗,但能力強大,你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潛力。”

她深吸了三口氣,稍稍定了定神,說:“如果你不能跟這個伊克斯人交合,為什麽……”

“孩子,你怎麽如此偏執?這跟性無關。在認識赫娃之前,我不可能有伴兒。我沒有同類。在這空無的宇宙中,我孤獨無依。”

“她是你的……同類?”

“這是有預謀的。伊克斯人特意把她制造成這個樣子。”

“制造……”

“別犯蠢!”他搶白道,“她本質上是神的陷阱。連獵物都無法拒絕她。”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她輕聲說。

“你偷了我兩卷日記的副本。”他說,“你也讀過宇航公會的譯本,已經知道怎麽對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