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5頁)

“好吧,”賴斯說,“告訴他們要冷靜,讓他們把報告送過來。還有其他事嗎?”

“你讀過那些唁電了嗎?”

“又有新唁電來了嗎?”

“有一些。我會把它們放在我的辦公桌上,以防你要看。我已經答復了這些唁電。”

“我今天有個會議發言,”賴斯說,“下午一點鐘。那些生意人。”

“我會提醒你的。”普費爾德哈弗說。

賴斯靠在椅子上,問道:“想不想打賭?”

“關於納粹黨領袖的問題,我不想打賭,如果你是賭這個的話。”

“一定是屠夫海德裏希。”

普費爾德哈弗猶豫了一下,說道:“海德裏希已經勢在必得。那些人永遠不可能受納粹黨直接控制,因為每個人都對他們充滿恐懼。一想到這個,納粹黨的黨魁們就會被氣死。只要黨衛隊的第一輛卡車從他們的基地出發,二十分鐘之內就能組建一個聯合政府。他們還會讓像克虜伯和泰森這樣的經濟大亨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一個密電員拿著信封走到他跟前。

賴斯伸出手。他的秘書把信封遞給他。

這是一封緊急密電,已經解碼打印了出來。

他讀完密電,看到普費爾德哈弗正在等他的指示。賴斯把電報揉進辦公桌上的陶制大煙灰缸裏,然後用打火機點著。“有一位日本將軍微服來到舊金山,叫寺夫木。你最好去公共圖書館弄一份登有這個人照片的日本官方軍事雜志。要小心行事,不用我多說。我想我們這兒沒有與他相關的資料。”說完他朝上了鎖的文件櫃走去,然後又改變了主意。“把能弄到的所有信息都帶回來。還有統計資料。這些圖書館應該都有。”他補充說,“這位寺夫木將軍幾年前是個參謀長。你有沒有想起什麽來?”

“一點點。”普費爾德哈弗說,“他的脾氣十分暴躁。現在有八十多歲了。他好像主張采取應急計劃,把日本人送入太空。”

“在這一點上,他沒有成功。”賴斯說。

“如果他來舊金山看病,我一點都不意外。”普費爾德哈弗說,“已經有好幾位日本老軍人來到舊金山,住在加州大學的大醫院裏。他們想利用德國的外科技術,日本本土沒有這個條件。當然,他們都是悄悄過來的,出於愛國的原因,你知道。因此,如果柏林想讓我們盯著他的話,或許我們應該派人監視加州大學的醫院。”

賴斯點了點頭。或許這位老將軍來這兒是進行商業投機的,很多人都在舊金山從事商業投機活動。現在他退休了,他過去在軍中服役時建立起來的關系能夠派上用場。他退休了嗎?密電上稱他是將軍,而不是退休將軍。

“你弄到照片後,立刻分發給我們在機場和港口的人。或許這位將軍已經到舊金山了。這個消息傳到我們這兒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這你知道。”如果這位將軍已經到達舊金山,柏林一定會對太平洋沿岸國的領事館大發雷霆。領事館本應在柏林下達命令之前將此人截住。

普費爾德哈弗說:“我在柏林來的密電上蓋上日期。如果將來有什麽問題,我們可以確切地證明我們是什麽時間收到密電的。精確到小時。”

“謝謝。”賴斯說。柏林那幫人是轉嫁責任的老手,他最怕跟他們糾纏。類似的情況已經發生過多次。“為確保萬無一失,”賴斯說,“我想你最好回復一下這封密電,就說:‘你們的指示過於滯後。領事館早已接到此人的報告。現在要想截獲此人,希望渺茫。’按照這個思路寫個回復,發給柏林。要說得好聽,同時又要含含糊糊的。你明白這一點。”

普費爾德哈弗點點頭。“我這就去發。並且把發送的準確日期和時間記錄下來。”他關上辦公室的門。

你得時時提防,賴斯琢磨著,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南非沿岸某個島國的領事,跟一幫黑鬼生活在一起。過一陣子,你會發現你的一個黑人保姆成了你的情婦,十多個黑人小孩拉著你叫爸爸。

他重新在早餐桌旁坐下,點燃一支埃及西蒙·阿茲牌第七十號香煙,然後小心地把香煙鐵盒蓋上。

終於可以清靜一段時間了。他從公文包裏拿出那本他一直在看的書,翻到做記號的地方。然後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從上次被打斷的地方繼續往下看。

……他不敢相信自己曾在遙遠的蒂爾加滕大街上走過。星期天的清晨,那裏一片寧靜,行駛在街上的汽車也悄無聲息。簡直是另外一種生活。那裏冰淇淋的味道絕無僅有。現在他們卻在煮蕁麻,而且覺得吃上煮蕁麻已經很開心了。天哪,他大叫了一聲。難道他們還沒住手?英國的巨型坦克開過來了。又一幢建築,或許以前是公寓大樓?商店?或者是一所學校?一幢辦公大樓?他說不上來——廢墟倒了,塌成碎片。又一群幸存者被埋在磚頭瓦礫之中,死時甚至連哼也沒哼一聲。死亡在四處蔓延,籠罩著活著的人、受傷的人,還有已經開始發臭的成堆屍體。柏林腐臭顫動的屍體,這座依然矗立著的無眼塔樓,就像剛才那幢大樓,那幢人們曾經無比驕傲地豎立起來的大樓一樣,一聲不吭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