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星期幾乎晝夜不斷的工作,埃德弗蘭克珠寶定做公司生產出第一批產品。東西先放在兩張墊著黑天鵝絨的木板上,然後再放進日本生產的方形柳條籃裏。埃德·麥卡錫和弗蘭克·弗林克兩人都制作了商務名片。他們用美術橡皮刻出自己的名字,用紅墨在孩子玩的旋轉式玩具印刷機上印出名片。他們用的紙是印制聖誕賀卡的高品質大克重紙,所以名片的效果引人矚目。

他們在工作的每個環節都很專業。檢查他們的珠寶產品、名片和展示板,沒有一點業余制作者的痕跡。當然沒有,弗林克想。我們倆都是專業人士,不是說珠寶制作,而是說通用工藝。

展示板上有很多種首飾。有黃銅、青銅、紫銅,甚至熟鐵打制的手鐲,墜有銀質吊飾的黃銅項鏈,銀耳環,銀飾針,黃銅飾針。白銀材料花了他們很多錢,連白銀焊接劑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他們還買了一些二等寶石,用來鑲飾針:巴洛克珍珠、尖晶石、白玉、火蛋白石的碎料。如果一切順利,他們還會試一試黃金或鉆石。

真正能讓他們賺錢的是黃金產品。他們已經開始尋找碎金子的貨源。用沒有藝術價值的古董熔化而來的碎金子要比新金子便宜很多。不過即便如此,也價值不菲。但賣掉一枚金飾針所得的利潤比賣掉四十枚銅飾針還多。如果金飾針設計美觀、制作精良,它們在零售市場上價錢再高,也賣得出去……假如像弗林克說的那樣,他們的產品很受歡迎的話。

目前他們還沒有嘗試銷售。但他們已經解決了基本的技術問題,裝備了帶電動機的工作台、彈性排線機床、轉軸和拋光輪。事實上,他們有一套完整的精加工工具,從粗鋼絲刷、銅刷、卡拉特克斯砂輪,到精細一些的棉、麻、皮革和羚羊皮的拋光機,應有盡有,還可以用金剛砂、浮石和最精細的過氧化鐵粉等化合物壓膜。當然,他們還有自己的氧化炔焊接設備、罐箱、軟管、鍍金用的毛刷和面罩。

此外,他們還有寶石匠使用的精良工具。德國和法國制造的老虎鉗、測微儀、金剛鉆頭、鋸子、鉗子、鑷子、第三手的焊接設備、軋鉗、拋光布、剪切機、手工鍛造的小錘子……一排排精密儀器。他們還購買了各種尺寸的焊條、金屬薄板以及飾針的針背和扣環。兩千塊錢已經花掉一大半,埃德弗蘭克公司的銀行賬戶上只剩下兩百五十塊。但他們的公司已經合法建立起來。他們甚至還弄了一個太平洋沿岸國的營業執照。萬事俱備,只待銷售。

弗林克仔細地看著這些陳列品,心想,沒有哪個經銷商能像我們這樣對產品質量把關如此嚴格。這些首飾看上去自然無可挑剔,因為它們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每一件都經過非常嚴格的檢驗。焊接不勻的地方、有毛邊或者凸邊的地方、火斑等等,全都一一挑出來。他們的質量檢驗絕對沒有問題。只要光澤有一點點不夠鮮艷,或者留下細微的鋼絲刷的劃痕,就會毫不猶豫地重新回爐。他們不能讓首飾有一點點毛糙或者不夠完美的地方。假如銀項鏈上有一個黑斑沒被發現——他們就徹底完蛋。

在經銷商的名單上,羅伯特·齊爾丹的商店列在首位。但只有埃德一個人能去他的店裏。齊爾丹肯定會把弗蘭克·弗林克給認出來。

“實體銷售大都得由你去做。”埃德說,但他同意自己去找齊爾丹。他買了一套名牌西裝、一條新領帶、一件白襯衫,這樣的穿著才得體,才符合身份。然而,他看上去還是不自在。“我知道我們的產品是頂呱呱的,”這句話他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但是——見鬼。”

他們做的大多數首飾都是抽象風格的,比如旋渦狀的金屬絲和環孔,首飾的外形在某種程度上是由熔化的金屬自然形成的。有些像蜘蛛網一樣纖細而輕盈,有些則厚實而有力,有種粗獷的沉重感。雖然天鵝絨托盤裏陳列的首飾不多,但卻是千姿百態。弗林克想,只要一家店就可以把我們陳列在這裏的所有首飾全部買走。如果一家不成功,我們就挨家挨戶地問。如果我們成功了,如果我們能讓他們買下我們的產品,那我們的下半生就可以按訂單供貨了。

他們倆一起把天鵝絨木板托盤放進柳條籃裏。弗林克心想,就算糟得不能再糟,這些金屬還可以弄點錢回來。還有這些工具和設備,我們可以折價賣了,至少還能賣點錢。

現在該問問神諭。問“埃德的第一次推銷行程能否順利”。但是他太緊張了,不敢問。神諭可能會給出兇兆,他沒有勇氣面對兇兆。不管怎麽說,木已成舟:首飾做好了,公司建立起來了——現在不管《易經》說什麽,都無濟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