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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個高高的瘦削女子,穿著藍色的擬膚束裝,長著長長的蹼狀手指,在她們身後,一群矮個男人戴著面罩,身著裝甲板,就像是即將進入真空投入戰鬥的軍部海兵。但卡薩德感覺到那些裝甲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頭頂上,一群長著翅膀的男子踏著上升的暖流騰空而起,細小的黃色激光束在他們之間閃爍,帶著某種復雜的編碼信息。他們的激光似乎是從每個人胸脯上的一只眼睛裏發射出來的。

卡薩德又搖起頭來。

“我們得走了,”莫尼塔說,“不能讓伯勞跟蹤我們到這裏。這些戰士已經有夠多東西要忙了,他們不能再去對付大哀之君的特別顯靈。”

“我們這是在哪兒?”卡薩德問。

莫尼塔從皮帶上拿出一個金色的環面,放出一個紫色橢圓。“人類的遙遠未來。我們的一個未來。這裏是光陰冢成形並逆時間回到過去的地方。”

卡薩德再次環顧左右。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星野下移動,擋住了萬千繁星,投下一片影子,倏忽即逝。霎時間男男女女都擡頭仰望,但緊接著又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收割樹上的小東西;一個男人輕撣手指,召喚出明亮的能量地圖,一群人聚在一起觀看;還有一些如同投出的長矛朝地平線飛馳。一個矮個的肥胖小人,性別不詳,一頭鉆進軟軟的泥土裏,現在僅僅看得出有條凸起的泥土線正圍著大家夥快速移動,形成了一個個同心圓。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卡薩德再次問,“那到底是什麽?”突然間,他感覺自己的淚水快要滑落,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這是怎麽回事,似乎轉過一個陌生的街角,突然發現自己回家了,回到了塔爾錫斯再分配營工程之中,他久絕人寰的母親正在門口向他招手,那些已經被遺忘的朋友和兄弟姐妹正等著他來玩一場疾走球。“快來。”莫尼塔說,她的語氣中毫無疑問帶著急切之情。她拉著卡薩德朝閃亮的橢圓走去。而軍人則一直望著其他人和繁星天穹,直到邁步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他們邁步走出,來到了黑暗之中。卡薩德擬膚束裝裏的濾光器花了短短幾秒鐘校正了視野。他們是在海伯利安光陰冢山谷,在水晶獨碑的底部。現已入夜。雲層在頭頂翻騰,風暴正在肆虐。僅有從光陰冢中傳出的閃爍之光,照亮了這些景象。剛從幹凈、光源充足的地方走出,卡薩德現在感覺到一股突然失落的惡心感,然後,他的意識匯聚在了眼前看到的東西上。

索爾·溫特伯和布勞恩·拉米亞正在山谷南部半公裏外,索爾俯身在布勞恩身上,而那女子正躺在翡翠塋的前面。風卷狂沙,密集地席卷在他們周圍,以至於他們沒有看到伯勞如影子一般,正穿過方尖石塔的小徑,朝他們走去。

費德曼·卡薩德邁下獨碑前的黑色大理石地,繞開散亂在小徑上的水晶碎片。他意識到,莫尼塔依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

“如果你再攻擊的話,”她說,聲音在耳畔遊移,輕柔、急切,“伯勞會殺死你的。”

“他們是我的朋友。”卡薩德說。他那些軍部裝備和碎裂的裝甲依舊躺在幾小時前莫尼塔丟下它們的地方。他在獨碑裏搜了搜,最後找到了突擊槍和一袋手榴彈,槍還能用,他檢查了一下彈藥,撥開保險扣,然後走出了獨碑,快步向前,想在中途攔截下伯勞。

耳畔水流嘩嘩,我隨之醒來。刹那間,我以為自己正偕布朗徒步旅行,來到了洛德瀑布附近,此時正從瞌睡中醒來。但是當我睜開雙眼,發現眼前的黑暗和我入睡時一樣可怕,那水聲帶著惡心的滴流聲,而不是騷塞來日將會在詩歌中大加稱頌的瀑布急流。我感覺糟透了——不僅僅是因為我和布朗蠢頭蠢腦地不吃早飯就去爬斯基多山,下山後喉嚨像是冒火了一樣,非常不舒服——而且,我已經絕命般地病入膏肓了,周身疼痛,病症甚至比瘧病還要重,痰液和火焰已經在我的胸膛和小腹內沸騰了。

我坐起身,摸索著來到窗口邊。從亨特的房門下傳來一絲朦朧的光,我意識到,原來他點著燈睡著了。那本不是件壞事,我也可以去點上燈,但我現在已經不必去點,因為我摸索著來到一個稍亮些的矩形前,那是外面較淺的黑暗投射在房間內更加黑暗之地的一個矩形。

空氣很新鮮,帶著雨水的氣息。閃電就在羅馬的屋頂上方閃現,我終於明白,叫醒我的聲音是雷鳴聲。城市內沒有別的燃燈。我微微探出敞開的窗戶,望見廣場上方的台階上雨水滿地,聖三一大教堂在閃電的襯托下顯出黑色輪廓。從台階上吹下來的寒風凜冽刺骨,我回到床邊,拿起毯子裹住自己,然後拽了一把椅子拖到窗前,坐在那兒,朝外望著,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