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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呻吟,”悅石的助手說,“你在大聲呼喊。”

“做了個噩夢。沒什麽事。”

“你的夢不僅僅是夢。”亨特說。他朝狹窄的房間四顧,他帶進來的一盞燈現在照亮了房間,“賽文,這地方真是糟透了。”

我想要笑。“這房間每個月花去我二十八先令。七個斯庫多。真是攔路搶劫。”

亨特朝我皺皺眉。生硬的亮光讓他的皺紋看上去比平常更深了。“聽著,賽文,我知道你是個賽伯人。悅石跟我說,你是一個叫濟慈的詩人的重建人格。現在,顯然所有這一切——”他無助地指了指房間,陰影、高大的矩形窗戶、高高的床,“——所有這一切都和那有些什麽關系。但是到底是什麽?內核到底在玩什麽遊戲?”

“我吃不準。”我實話實說。

“但你知道這地方?”

“噢,對。”我全憑感覺說話。

“告訴我。”亨特祈求道。他克制著自己,真心誠意地祈求我,再加上他請求得如此誠懇,所以現在我打算告訴他。

我跟他講了詩人約翰·濟慈短暫而郁郁的一生,濟慈在一七九五年出生,由於患上肺病導致在一八二一年死亡,那是在羅馬,遠離朋友,遠離唯一的至愛。我跟他講了自己在這房間中分階段的“復原”,我決定換上約瑟夫·賽文這個名字——這位濟慈相識的藝術家,一直陪伴在濟慈身邊,直到他最後死去——最後,我跟他講了我在環網中的短暫時間,聆聽、觀看、夢見海伯利安上伯勞朝聖者的生命,還有其他東西。

“夢?”亨特說,“你是說,甚至現在你也能夢到環網中發生的事?”

“對。”我跟他講了關於悅石的夢,天國之門和神林的毀滅,來自海伯利安的混亂景象。

亨特在狹窄的房間中來回踱步,他的影子高高地投在粗糙的墻壁上。“你能和他們取得聯系嗎?”

“和我夢見的那些人?和悅石嗎?”我想了想,“不能。”

“你能肯定?”

我試著解釋給他聽。“我自己甚至不在這些夢中,亨特。我沒有……聲音,沒有在場……我沒辦法和夢中的任何人取得聯系。”

“但是,有時你夢見他們的所思所想,對嗎?”

我知道他說得對。接近事實。“我感覺到他們的感覺……”

“那你不能在他們的意識……在他們的記憶裏留下些痕跡嗎?讓他們知道我們在哪兒?”

“不能。”

亨特一屁股跌坐進我床腳邊的椅子中。他突然變得非常蒼老。

“利,”我對他說,“即便我能和悅石或者其他人通話——雖然事實上我不能——那又有什麽好處呢?我告訴過你,這個舊地的復制品位於麥哲倫雲中。甚至在量子躍遷的霍金速度下,任何人想要到我們這兒來,也要花上幾個世紀的時間。”

“我們可以警告他們。”亨特說,他的聲音疲倦得聽上去郁郁不樂。

“警告他們什麽?悅石最可怕的噩夢正在她周圍一一成真。你覺得她現在還相信內核嗎?這就是內核如此囂張地綁架我們的原因。事態發展得非常快,悅石或者霸主中的任何人都來不及應付。”

亨特揉揉眼睛,然後手指豎在鼻子底下。他盯著我,兇神惡煞。“你真是什麽詩人的重建人格嗎?”

我一言不發。

“背首詩給我聽聽。隨便作一首。”

我搖搖頭。晚了,我們都又累又怕,我的心還在怦怦直跳,還沒從這比噩夢還噩夢的噩夢中緩過勁來。我不會生亨特的氣的。

“來吧,”他說,“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比爾·濟慈新改良的版本。”

“約翰·濟慈。”我輕聲說。

“管他什麽來著。來吧,賽文。要麽叫你約翰。或是別的什麽我應該稱呼你的名字。背首詩給我聽聽。”

“好吧,”我說,回了他一眼,“聽好了。”

有一個頑皮的孩子,

頑皮的孩子就是他,

他什麽事都不去幹,

只會亂寫詩——

他一手拿著

墨水瓶,

一手拿著

鵝毛筆,

屁顛屁顛

跑遠了。

跑向

高山,

噴泉。

鬼魂,

油輪。

巫婆,

水溝。

天涼了

他攤開他的外衣

寫詩。

天暖時

害怕墨水成一團

他就不寫。

哦,我們

憑直覺行事

朝北!

朝北!

憑直覺

朝北,

瞧那魔力啊!

“我不明白,”亨特說,“那聽上去不像是一個聲名千載相傳的詩人寫的。”

我聳聳肩。

“你今晚夢見悅石了嗎?發生了什麽事?讓你一直在那兒呻吟?”

“不。跟悅石無關。那是個……真實的噩夢,事情開始變化了。”

亨特站起身,提起燈,準備拿著唯一的光源走出房間。我聽見廣場中噴泉的聲音,還有窗台上鴿子的聲音。“明天,”他說,“我們來搞清楚這一切,找到回去的辦法。如果他們能把我們遠距傳送到這,肯定會有傳送回去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