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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邊的人頓時一片嘩然。來自巴納之域的費爾德斯坦議員站起身來大喊大叫。

悅石等著這陣風暴平息。“你是說,先下手為強?反攻遊群,而不是坐等防禦,對不對?”

“對,執行官大人。”

悅石指著辛格元帥。“這可能嗎?我們能策劃好,準備好並發動這樣攻勢的襲擊嗎?我們——”她看了看她頭頂墻上的數據流,“——僅有九十四標準小時。”

眾人的注意力轉到辛格身上。“可能嗎?啊……首席執行官,也許吧,但是失去環網九個世界的政治反響……啊……這樣的後勤難點是——”

“但是那是可能的,對不對?”悅石堅持。

“啊……對,首席執行官大人。但是如果——”

“就這麽辦。”悅石說。她剛站起身,桌上的其他人趕忙站了起來。“費爾德斯坦議員,請到我的房間來,我會和你們幾個頗具影響的議員商量一下。李,阿蘭,盧瑟斯暴動有什麽風吹草動,就馬上通知我。作戰理事會四小時後在這裏重新集會。日安,女士們、先生們。”

我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腦中回蕩著各式各樣的情景。我離開了特提斯河,這裏運河更少,步行大道更寬了,一大群人擁在大街上。我讓通信志領我到別的終端去,但每次都有一群人圍在那裏。幾分鐘後,我終於意識到這些人不僅僅是復興之矢上想要出去的居民,也是來自環網各地的觀光客,推推搡搡地想要進來。我琢磨著,悅石的疏散特遣部隊的人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成千上百萬的好奇之人傳送過來,想要目睹戰爭的爆發。

我不明白我是如何夢到悅石在戰略決議中心裏的對話的,但我確信無疑,這些對話是真實的。我開始回想,並且記起了過去的那個長夜裏我的夢境的細枝末節——那不僅僅是海伯利安的夢境,而且還有首席執行官的世界之行,以及高層會議的詳細情形。

我是誰?

賽伯人是生物性遙控裝置,是附加體,屬於人工智能……或者,在這裏屬於人工智能重建人格……它們安全地隱藏在內核的某處。重要的是,內核完全知道在政府大樓、在人類領導層的許許多多大廳裏發生的一切。人類已經厭倦與本領高強的人工智能監控共享生活,就像舊地美國南北戰爭前,南方的家庭厭倦在他們的人類奴隸面前說話一樣。但厭倦歸厭倦,對此他們什麽也做不了——最低級的渣滓蜂巢的貧困階級之上的任何人,都帶著生物監控的通信志,許多人帶有植入物,這些東西收聽著數據網之樂,由數據網的元素監控,處處依賴數據網的功能。人類接受了隱私的短缺。希望星的一名藝術家曾經跟我說過:“開著住宅監控,在它們面前做愛或者吵架,就像是在小貓小狗面前脫衣服……你一開始會猶豫一下,不過很快就會把它忘掉。”

我是不是接入了某個後台信道,只有內核知道的信道呢?有一個簡單的方法可以證實一下:把我的賽伯體扔在這兒,我自己獨自沿著萬方網的高速路去內核,就像布勞恩和我那脫離肉體的副本那樣,那是上一次我共享他們的感覺。

不。

這一想法讓我眩暈,幾乎害我不舒服。我找到一條長凳,坐了會兒,把頭埋在兩膝間,慢慢深呼吸。人群在一旁走過。有誰在什麽地方在用手提式擴音器向他們演講。

我感到饑腸轆轆,已經至少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我的賽伯體,哦不,我的身體極度虛弱,餓得發慌。我站起身,擠到一條小巷裏,小販們在那兒吆喝著,聲音蓋過了喧囂,他們在一個獨輪回旋手推車邊兜售著他們的商品。

我來到一輛手推車前(那裏的隊伍很短),向一個女人要了份塗著蜂蜜的煎餅、一杯香郁的布雷西亞咖啡、一袋帶沙拉的皮塔面包,然後用寰宇卡輕輕一碰,付了賬,爬上一條階梯,來到一棟被遺棄的建築中,坐在露台上,開始品嘗。味道真是棒極了。我啜飲著咖啡,琢磨著要不要回去再買塊煎餅,這時,我注意到下面廣場上的人群停止了無頭無腦的湧動,聚集在一小撮人周圍,那一撮人站在中央的寬闊噴泉的邊緣。他們經過擴音器放大的聲音淌過人潮的頭頂,流到了我這兒:

“……報應天使已經被釋放在我們中間,預言成真了,千禧年來臨了……天神化身將會開始獻祭……末日贖罪教會已經預言到,他們知道,救贖必須完成,這是我們一直知曉的……但這種折中辦法太晚了……互相殘殺的鬥爭太晚了……人類末日臨頭,苦難開始了,我主的千禧年即將來臨。”

我意識到,穿著紅衣的男人是伯勞教會的神父,而人群正在回應——起初是零星的表示同意的叫聲,偶爾的幾聲“對,對”以及“阿門”,然後是異口同聲的喊叫,高舉的拳頭在人群頭頂湧動,還有無法抑制的狂熱尖叫。退一步說,這是極不相稱的。這一世紀的環網,有著公元前舊地羅馬許多的宗教意味:一種容忍政策,容忍著多姿多彩的宗教——像禪靈教一樣,大多數都交織融合,在本質上被改變,但並不是說宗教信仰被改變了。而是通常的觀點是,一種對宗教沖動的溫和的犬儒主義,以及一種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