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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說。奇查圖克人定睛凝視著咿咿呀的通信志,黑色的大眼睛從幻靈牙縫間凝望過來,卻沒有半點恐懼或迷信的意思——只有好奇。

“我建議,”通信志接著說道,“你們讓我保持幾周或者幾個月的激活狀態,讓我充分了解這種語言,這樣我就可以收集出一個數據庫,從而編纂出簡單的詞典。另外還有個更好的方法——”

“還是多謝了。”我說著,關掉了它。

伊妮婭又向庫奇阿特踏前一步,向他比畫著,意思是我們又冷又困。她還打了其他手勢,表示食物,又把一條毯子蓋到我們身上,意思是睡覺。

庫奇阿特咕噥了一聲,和其他人交換了意見。現在,冰凍地道中共聚著七個奇查圖克人,不久我們就會知道,他們外出打獵的小分隊總是以質數組建,大些的隊列也是如此。最終,和其他人逐一交談後,庫奇阿特對我們簡短地說了幾句,就轉身開始往上升的通道走去,並示意我們跟上。

我們瑟瑟發抖,又在星球引力的重壓下彎腰曲背,睜大眼睛,努力在他們晦暗的灰燼微光下看清道路,我們為了節約電源,已經關掉了提燈,同時,確定我的慣性羅盤還能用後,我們一路走,一路用它將走過的路做出少許數字標記。我們就這樣跟著庫奇阿特和他的夥伴,走向奇查圖克人的營地。

他們是一個慷慨的民族。他們給了我們每人一件幻靈袍子穿,又給了許多用幻靈的後腿毛皮制成的長袍,用來墊著或蓋著睡覺,讓我們吃了些幻靈肉湯(用他們小小的火盆燒的),給我們喝水(來自他們用身體保溫的水袋),更給予了我們信任。我們很快得知,奇查圖克人從不起內訌,他們從沒有過殺人的想法。從本質上說,奇查圖克人,當地的土著居民,千年來一直在適應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是隕落、病毒性瘟疫和幻靈三重夾擊下唯一的幸存者。奇查圖克人所需的一切都取自兇殘的幻靈,並且——我們發現——幻靈也依賴奇查圖克人生存,這些人類是它們唯一的食物來源。其他的所有生命形式——數量極少——都在隕落和環境改造失敗後,倒在了生存的門檻之後。

與他們共度的頭兩天裏,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睡覺、吃飯、嘗試著和他們交流。奇查圖克人並不定居於冰中某處:他們一般是睡上幾個小時,然後疊好長袍,在迷宮般的隧道中慢慢遷移。將冰化成水——這是他們唯一用火的時候,因為灰燼不足以溫暖他們,他們吃的肉也是生的——他們用三條幻靈肌腱做成的皮帶將主教法冠狀的火盆懸掛起來,這樣就不會在冰上面融出圓點,暴露行蹤。

他們的部落或是宗族——不管該怎麽稱呼——共有二十三人。一開始,我們看不出裏面究竟有沒有女人,因為這些奇查圖克人似乎總是穿著長袍,只有在大小解的時候,才會找一條冰縫,稍微撩起一點,以免弄臟。直到我們第三次睡覺時,看見那個叫查奇亞的女人和庫奇阿特睡在一起,才確信他們的部落裏確實有女人。

接下來的兩天裏,我們和他們在冰廊那亙古不變的晦暗下行走、交談,逐漸熟悉他們的面容和名字。庫奇阿特是首領,雖然說起話來如雪崩般排山倒海,卻是個溫柔的男子,兩片薄薄的嘴唇和一雙黑色的眼睛總是帶著微笑。奇阿庫,他的副手,是部落裏身高最高的,身著的幻靈長袍上帶有一條血跡,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是榮譽的象征。艾查庫特時常動怒,總是滿臉怒容地看著我們,還不跟我們接近。我想,如果是艾查庫特帶領打獵小分隊的話,那天遇上他們時,我們肯定都成了躺在冰裏的死屍了。

我們猜測,庫奇圖算是個巫醫,他的工作是在我們睡覺的冰凹或隧道處轉個圈,低聲吟誦咒語,他脫下幻靈皮手套,將赤裸的手掌貼到冰上。我猜他這麽做是在驅趕惡靈,而伊妮婭狡黠地回敬我,說他做的可能恰恰跟我們一樣——試圖找到一條路,離開這座冰迷宮。

奇奇提庫是隊伍中的載火人,顯然,背負這樣的使命令他頗感驕傲。灰燼對我們是一個謎:在無人撥火或添柴的情況下,它們竟能持續發光發熱好幾天——甚至幾周。直到我們拜謁了格勞科斯神父,這一疑團才得以解開。

部落中沒有孩子,對於慢慢熟悉的幾個奇查圖克人,我們也很難看出年齡。庫奇阿特的歲數顯然比大多數人都大——他那張臉猶如一張皺紋織成的網,以寬扁的鼻子為中心,呈放射狀分布。我們和他們討論過年齡的事,可從未有過結果。他們看出伊妮婭是個孩子——或者至少是個年輕人,也把她當作小孩看待。我們分辨出其中有三個女人,發現她們也和男人擔任一樣的狩獵和守衛工作,並輪換著行使職責。雖然他們把睡覺時站崗的光榮任務也分給了我和貝提克——他們每次會留下三個人不睡,拿著武器站崗——但從不讓伊妮婭執行此項任務。他們顯然很喜歡她,也喜歡和她交談,他們交流時詞語簡單、連比帶畫,自舊石器時代以來,這一方式就幫助不同種族跨越了交流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