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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瑞格先生咕噥了一聲,但還是沒去動偽裝帆布,那塊布依舊卷在圓頂的木棒上。

“先別急,等我放好誘餌再射擊,”我對他說,同時給他指了指另外三個射擊地,“別朝河口開火。我會把小舟拉到那兒,同我的狗待在一起。”

赫瑞格先生默不作答。

我聳聳肩,涉水回到小舟旁。依姿依舊坐在我叫她候命的地方,但從她緊繃的肌肉和閃光的眼神來看,她內心正如一條小狗狗般雀躍。爬上小舟之前,我揉了揉她的脖子。“好姑娘,再等會兒。”我柔聲說道。安坐的命令撤銷後,她馬上朝船頭奔來,而我則開始拉著小舟朝河口前進。

輻射蛛紗已經不見,隨著黎明前的光線凝結成乳狀的晨光,流星雨形成的天紋慢慢褪去了。泥灘邊,昆蟲奏起的交響樂和兩棲蟛的呱呱叫聲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鳥鳴聲和雀鱔偶爾漲起戰鬥毒囊時發出的咕隆聲。東方的天空正慢慢轉深,幻化成白日的湛青色。

我拉著小舟,涉過叢叢樹葉,示意依姿待在船頭別動,然後從橫坐板底下拿出四只假鳥誘餌。此地的岸線地帶覆著一層非常薄的冰,但是沼澤的中部依然暢通無阻。我把誘餌安放在那兒,臨走時把它們一個個激活。這裏的水非常淺,僅僅齊胸高。

我回到小舟,躺到依姿邊上,藏進隱蔽的葉叢中,恰在這時,野鴨飛來了。依姿首先聽到了它們的響動。她的整個身體突然緊張起來,鼻子上探,似乎能頂著風聞到它們的氣味。一秒鐘之後,傳來翅膀的輕微撲扇聲。我向前挪了挪,從纖柔的樹葉中朝外窺探。

在池子中央,那些誘餌正在遊動,清理著身上的羽毛。其中一只拱起脖子,引吭高歌,就在此時,一群活生生的綠頭鴨出現在南部的林木線上方。其中由三只鴨子組成的飛行小隊從大隊伍中脫離而出,張開翅膀緩緩減速,沿著無形的軌道往下朝沼澤地滑去。

我感覺到了慣有的興奮感,每逢這種時刻,我總會產生此種感覺:喉嚨幹澀,心怦怦直跳,似乎即將停跳片刻,然後是明顯的痛楚。我一生絕大多數時間生活在偏遠地區,觀賞著自然,但如此美景,總會觸動我的心靈深處,我找不到言語來形容。除了我,依姿也如烏黑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僵坐在那兒。

就在那時,槍聲響起。三個帶著霰彈槍的人馬上持續不斷地開火,一顆子彈甫一射出,便立馬開始下一擊。能量步槍則發出光束,橫掃過沼澤地,在晨霧中,可以清楚地看見那束狹長的紫光。

打頭的那只鴨子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擊中:它馬上粉身碎骨,被轟成一堆羽毛和內臟的殘渣。第二只收起翅膀,一頭栽倒,所有的優雅和美麗都被轟出了它的身軀。第三只綠頭鴨失足朝右邊倒去,在水上恢復平衡,奮力撲扇翅膀,想要飛起來。能量光束緊緊跟在它屁股後面肆意揮砍,如無聲的鐮刀割過樹葉和枝丫。霰彈槍再次咆哮,但這只綠頭鴨似乎預判到了開火,它先是朝湖面俯沖,猛地朝右傾斜,然後筆直朝河口飛來。

筆直朝我和依姿飛來。

這只鳥離水面不足兩米,翅膀奮力撲扇,整個身體一心想要逃脫捕殺。我恍然大悟,它是想要穿過敞開的河口,飛進樹林。雖然它與眾不同的飛行路線讓人不知道該向哪兒瞄準,但四個人還在射擊。

我右腳蹬了蹬,把小舟從隱蔽的樹枝下推了出去。“快停火!”我以命令的口吻向他們叫道,這是我在地方軍擔任中士的短暫生涯中學會的。有兩人停了火,但能量步槍和另一把霰彈槍依舊在射擊。綠頭鴨沒有搖晃一下,便從小舟左邊一米處掠過。

那鴨子扇動翅膀,從我們身邊低飛而過,依姿的身子顫抖著,嘴巴大張,驚訝得下巴都似乎要掉下來了。此時,第三把霰彈槍也停止了攻擊,但我看見那紫色的光束依舊穿越霧靄,搖動著朝我們奔來。我大叫一聲,把依姿拉倒在橫坐板之間。

綠頭鴨穿過我們身後茶馬枝的縫隙,逃之夭夭,繼而扇動翅膀朝高空飛去。空氣中突然彌漫出一股臭氧味,一束極為筆直的火苗從船尾切過。我馬上撲倒在小舟底部,同時抓住依姿的項圈,把她朝我拉近。

紫色的光束堪堪掠過我彎曲的手指和依姿的項圈,差之毫厘。我看見依姿興奮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眼神,轉瞬即逝。然後她歪下腦袋,想要俯上我的胸膛,就像她還是條小狗崽時做錯事那樣。就在此時,它的腦袋和項圈上部的那截脖子與身體分了家,滾落一旁,發出一聲輕柔的撲通聲。我依舊抓著她的項圈,她的身體依舊匍在我身上,前爪仍舊在我胸膛上顫抖。被幹凈利落一切兩段的脖子噴湧出一泉血水,瀉在我的身上。我滾到一邊,將還在痙攣的無頭狗的屍身推開。血還是溫熱的,有一股銅的味道。